混沌现

“阿娘下山给你买些零嘴好不好？”

　　“阿娘无碍，阿娘只是觉得有些累。”

　　“不用担心，阿娘去去就回。”

　　……

　　阿母往日笑容似乎仍在眼前，裴上宜推开那扇门，见到内里仍旧往日模样。

　　石桌、卧榻、木凳、床榻，包括许多物什，皆布灰尘。

　　角落处，爬满了蜘蛛。

　　二人跨过门栏，抬脚入内。

　　那石地上堆积太多尘土，门前有风轻轻吹来，荡起满室污垢。

　　裴上宜掩鼻，轻咳了一声。

　　身后的阿丑咳得嗓音更大。

　　地上凉，一片干涸血污铺展，是醒目的乌黑色。

　　桌上茶杯亦是蒙灰，凑近一看，里面竟有未曾吃完的茶水。

　　左侧位置的茶水，竟被打翻。

　　好在并非瓷烧，出奇地结实。

　　杯沿某侧，有一团污黑，明显是沾上了血。

　　裴上宜缓缓蹲下，以左手二指指腹触上血迹，再抬手一看，指腹上只有灰尘。

　　确实是陈年旧血，并无新案。

　　阿丑不禁问：“裴兄，这……”

　　裴上宜不甚在意地捻着三指，站起身来，柔声回答：“当年我渡劫在即，我阿母却遭人算计，直到我渡劫失败，也不曾来得及找到她。”

　　“地上的血迹呈黑紫色，应当是毒。”

　　“我母曾于玉台修炼，听阿父说，那时她资质极佳，平日又刻苦练功，当年她在九天秘域之中最早完成任务，又猎获天级灵兽，从此有了“九天圣女”的称号。”

　　“若是我阿母能被暗害，那应该是怎样的力量。”

　　顿了顿，裴上宜又补充道：“……亦或是，受至亲之人诓骗。”

　　阿丑也觉奇怪，接茬道：“若为至亲所害，那此人可真是，千刀万剐不为过。”

　　裴上宜观察四周，从左侧书架上挑了几本秘籍，又弯身，将床榻底部暗柜里的几种道具拿出。

　　复起身，将其中的一柄剑、一只袋、一些药瓶丢给阿丑。

　　“这是给你的，望你好好修炼。”

　　阿丑喜得张手去接，面上因着面具遮挡，虽看不出欢愉，可他嘴角咧得很大，连连称好。

　　只是那柄剑落到了地上。

　　“抱歉，裴兄。”

　　阿丑将药瓶装入收纳袋，又慌张躬身拾剑。

　　裴上宜也不脑，耐心同他解释：“这是收纳袋，可收尽不同大小的工具物什。”

　　“此剑名为宿生，与我佩剑乃双生剑，同源同气，是五百年前我与三师弟自古剑山上所得。愿你驾驭他，成为他。与之合一。来日我们必共同卫世。”

　　“那是一些疗伤丹药，是北派长老曾于我在九天秘域带着一身伤回来之时，赠送与我，至少也是地级丹药，质量有保证。你大可放心使用。”

　　“这是一些修炼秘籍，我虽不知为何你体内灵气纯然，但我知你的确是修习的苗子。”

　　“如今灵力贫瘠，你得此机缘，愿你能早日得道。”

　　“切记，不可让自身为邪气污染，坚守本真之道。”

　　阿丑闻此言，心脏因着激动狂跳不停，喉头哽咽，不多时，眼角便有清泪落下，打湿火羽面具。

　　晃神间，阿丑连连开口：“谢、多谢裴兄！多谢裴兄！我实在不知如何感激……”

　　“如此小事，不必客气。若你要感谢我，那便待我大仇得报，同我一起去人间，赏风花雪月，观少年游京，品市井香茶，可好？”

　　阿丑望着裴上宜脸上挂着的微笑，已经忘了眨眼：“裴兄便是我命中的贵人……”

　　裴上宜正笑着，忽的发现角落处有什么东西微微亮着。

　　他使了一招隔空取物，将那模糊的圆形物什托于手上。

　　那球状物发着金光，似是感应到了二人身上灵气充沛，主动回应了起来。

　　“我道是何物，原是留声球。”

　　接着裴上宜便左手移至留声球之上，隔着几寸距离，五指抖动，一股灵气注入，这留声球便发出声来。

　　“林儿！若你来此，一定要找到你表弟！”

　　许是放置得有了许多年头，球内传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失真。

　　可仍能听见阿母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从不知，至亲竟如此害人……我……”

　　阿母话未落下，另一道阴恻恻，透着奸邪的声音响起：“咯咯咯，林氏，你便是本君醒来沦为祭品的第一人……”

　　“好好记得本君给你的荣幸……”

　　“你这……该死的怪物……”

　　阿母似是被扼住了喉头发声艰难，吐字无力。

　　“不对，你、你是混沌……”

　　似乎注意到祂的独特样貌，林则微惊呼道。

　　声音中带了点恼怒与懊悔。

　　“哈哈哈哈，没错，你血脉至亲唤醒了我，这便是你裴氏的天罚！如今混沌再临世间，望无尽尘世，与我同灭！”

　　话毕，二人对话也戛然而止，那留声球金光逐渐变弱，直至消失，归于透明。

　　“……竟是混沌再临，我道为何灵气污染。”

　　“混沌？混沌是何物？我不曾听说过。”

　　阿丑怀疑地问，他注意到裴上宜瞳孔里面是满满的忧虑。

　　混沌，四大凶兽之一。

　　《神异经·混沌》中有记载:其状若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

　　这是古书上最初对它的记述。

　　可混沌自千年前“仙神战”之后，便被封印。

　　它究竟通过何种方法，再临尘世的？

　　裴上宜脸色凝重，思考片刻，还是转头对着阿丑说：“阿丑，我此行必定凶险，你孤身，除了身上的灵力，再无傍身之物。”

　　“我希望你此时拿着我给与你的东西，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修炼。来日我们再会。”

　　“此世凶险，你若愿意，便留此处，我待会儿会同李舒温解释一番，好吗？”

　　“你在此处，定会无虞。”

　　阿丑内心万分挣扎，他刚因秘籍欢喜而跳动的心，此刻又恢复到死气沉沉的样子。

　　可他只挣扎几下，凝望裴上宜的眼神逐渐带着点坚定。

　　良久，他重重点头。

　　………………

　　宿生剑，宿命之主，求生之剑。

　　斩邪斩怪斩乱神，救生救死救浮生。

　　阿丑执剑，在裴上宜的陪同之下，回到前殿，同诸弟子详细说明情况，二人便作告别。

　　送走阿丑之后，裴上宜再次孤身，返回后殿门前。

　　他家宅院其实距后殿仍有拐一条小路的距离。

　　绕过路，他遇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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