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上的吻
手术室的无影灯将林小满睫毛的阴影投在蓝色无菌巾上，她握着电凝刀的手稳如磐石。监护仪规律的低鸣突然变成刺耳长音，产妇的血压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下跌。
"胎盘早剥面积扩大，出血量1500ml！"助产士的声音发颤。
林小满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18:47，距离她的婚礼仪式还有73分钟。镶钻的婚戒在无菌手套下勒出红痕，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自体血回输，通知血库再调4单位红细胞。"
手术室门突然被推开，程一航裹着墨绿色洗手服闯进来，胸牌上还别着新郎的铃兰胸花。"产妇丈夫在走廊休克了，"他利落地戴上无菌手套，"神经源性休克合并低血糖。"
手术台上传来虚弱的笑声："程医生...您这新郎当得...真够忙的..."产妇苍白的脸上沁满冷汗，却还开着玩笑，"我的婚礼...您和小满医生...一定要来..."
林小满的护目镜蒙上水雾，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三个月前，这位叫苏晓的孕妇在商场晕倒被她救下，从此成了他们婚礼最热心的策划人。此刻婚纱设计图还贴在麻醉机的金属外壳上，被血迹染红了一角。
"给我加压输血的权限。"程一航的手覆上林小满戴着三层手套的手，"你继续剥离胎盘，我处理DIC。"
两双手在血肉间穿梭，如同共舞十年的探戈。当新生儿嘹亮的啼哭响起时，程一航的白金婚戒正卡在血管钳的齿轮间，在血浆里闪着微弱的光。
"APGAR评分9分！"助产士将皱巴巴的小生命举到苏晓面前，"是个小公主。"
林小满突然踉跄着扶住器械台，程一航这才发现她的手术衣下摆渗出血迹。"什么时候受的伤？"他扯开她腰侧的布料，一道十厘米长的划伤正在渗血——是刚才抢救休克家属时被金属胸牌划破的。
"别动。"程一航用嘴撕开缝合包，"局麻会影响婚礼喝酒。"
林小满看着他颤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突然想起领证那日他在结婚誓词背面画的卡通伤口缝合图。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新娘子跑了！""程医生又进手术室了？"
当两人浑身血污地冲进婚礼现场时，满座宾客的掌声惊飞了栖息在琉璃穹顶的白鸽。田甜抱着花篮冲过来，粉色婚纱裙摆扫过林小满沾着碘伏的小腿："小满阿姨！我们把蛋糕冷藏室改成临时血库啦！"
证婚人举着被消毒液泡皱的誓词本，念到"无论健康疾病"时，ICU主任突然举手："插个队，3床醒了要找主刀医生！"满场哄笑中，程一航将婚戒推进林小满还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看来要加个夜班了，程太太。"
月光漫过值班室的百叶窗时，林小满正伏在程一航肩头画新的儿童宣教图。他白衬衫领口别着的新郎胸花蔫头耷脑，却不妨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正在为苏晓制定术后康复方案。
"你今天缝合伤口时少缝了一针。"林小满的笔尖戳了戳他锁骨，"故意的？"
程一航捉住她捣乱的手，吻落在那个被婚戒压出凹痕的无名指："留个破绽，免得程太太下次迷路时，我认不出自己的作品。"
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投出缠绵的影，窗外樱花正乘着夜风潜入病房。在第十七个吻落下时，急诊铃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他们对视一笑，抓起白大褂向抢救室奔去，婚戒与听诊器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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