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允生的老家，长山的意思，就是埋葬死人的山。

仙逝的祖辈，如层层叠叠的宝塔，居住在山上，用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墓碑或者灵塔，标志着彼此的所在，安静、祥和，平静如岁月凝固，却也悄悄消逝着。在这里，横死和早夭的人是不能入住的。因为会打扰德高望重的先者们安息，所以在离长山很远的地方，遥遥望不见的远方，还有一个乱葬岗。那里村里的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老辈也不让12岁以下的孩童靠近一步。关于那里的传说不胜枚举，只怕比长山更甚。

允生住在这里的时候，这些东西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代了。远山望不见头的密林，密密匝匝地遮住了长山那似乎可以通天的山顶。据伐木人说，那山上是任谁也进不去的。藤蔓环绕得紧，林木彼此紧挨着却生长得意外繁茂，仿佛……

“就像先辈们把自己的筋骨都拿来滋养那片密林，来保护着什么……”

靳叔就是伐木人，一个不太一样的伐木人，不喜欢呼呼喝喝，也不喜欢呼朋引伴，说话声音意外的不是洪亮，而是低沉悠远，极其具有穿透力。仿佛能穿过大山，穿过万物，直达人心。所以他每次说话，允生都不敢靠太近，害怕被他的声音震坏了心脏。

他是伐木人的头目，虽然在深山中，嘹亮的嗓音是保命的关键，可他的声音，却可以穿透树林，到达每个人的脑中。

“有理不在声高？不对……”阿达纠结着用词，想更加详细地向允生描述在深山中听见靳叔的声音是种什么体验，却发现词不达意，允生却神会了……

不逞于高亢，而胜于悠远。心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句子，允生着实吓了一跳。作为长期生活在山野的野小子，允生觉得这是他不应该想到的话。

允生没有父母，从记事起就和姥姥生活在一起。而姥姥家，就在村里最靠近长山的山脚下，隔着岷江，与长山隔江相望。姥姥姓富，人称富太太，而允生就叫富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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