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降调

陆川回来的那天，小林正在琴房弹肖邦的《离别曲》。

黍离站在门口，银灰色的眼睛像两块冰冷的玻璃，倒映着她机械移动的手指。自从苏梦消失后，他成了小林生活中无法摆脱的影子——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沉默地开车送她去学校，再沉默地接她回来。

“陆先生回来了。”黍离突然开口，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凝固的空气。

小林的手指猛地按错一个键，刺耳的不和谐音在琴房里炸开。

餐厅里，陆川正在切牛排。‌

刀锋划过瓷盘的声响让小林想起那天——苏梦被带走时，她的指甲在地板上刮出的刺耳声音。

“学校的功课还跟得上吗？”陆川头也不抬地问道，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小林盯着餐盘里渗血的肉块：“苏梦在哪里？”

刀叉停顿了一秒。

“我说过，不要再提这个名字。”陆川的声音依然温和，却让餐厅的温度骤降。

“你答应过不会送她去缅甸。”小林攥紧了餐巾，布料在她掌心撕裂，“但她消失了。”

陆川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让小林想起实验室里解剖青蛙时的样子——那种冷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观察。

“她去了更好的地方。”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一个不会再打扰你的地方。”

小林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她是我的——”

“你的什么？”陆川打断她，眼神骤然锋利，“朋友？姐妹？还是……”

他故意没说完，但小林听懂了他的暗示。

餐厅陷入死寂。

黍离站在阴影处，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那晚，小林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十二岁，第一次见到苏梦的那天。孤儿院的钢琴室里，瘦小的女孩正在弹一首没有名字的曲子，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弹错了。”小林指着乐谱说。

苏梦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知道，但这样更好听。”

醒来时，小林发现枕边放着一枚生锈的琴弦挂钩——那是苏梦曾经用来固定乐谱的小工具，上面还刻着她们一起设计的秘密符号：一个降调记号。

她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黍离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但驾驶座上没有人。

第二天放学时，小林故意拖延到所有人都离开。‌

空荡荡的走廊里，她突然转身对阴影说道：“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

黍离从柱子后走出来，银灰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安全。”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小林从未听过的情绪。

“我不需要安全。”小林逼近一步，“我需要真相。”

黍离沉默了很久，久到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

“音乐厅的地下室，”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第三间储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他转身走向停车场，背影融进浓重的夜色里。

小林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

这是黍离第一次没有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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