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账薄

集装箱改装的卧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小林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绣着的蝴蝶图案——这是苏梦上周偷偷帮她缝的，针脚细密得像她们在福利院时一起修补的破布偶。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核对每日业绩报表。"陆川将一台平板电脑塞到她手里，机身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很简单，把红色标记的数字重新计算一遍。"

小林低头看着屏幕，呼吸一滞。今日未达标名单里，苏梦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刺眼的"1.8万"和用红色标注的"惩罚待执行"。

"她...她昨天发烧到39度..."小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细弱的气音。空调冷风扫过她后颈，激起一片战栗。

陆川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他的拇指擦过她下唇，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偷吃了我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吗？"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底却结着冰，"当时苏梦替你顶罪，挨了三下戒尺。"

小林瞳孔骤缩。记忆里苏梦红肿的手心与现在屏幕上那个血红的名字重叠在一起。25岁的苏梦曾经是福利院最年长的孩子，总是把配额里的牛奶偷偷倒进她的杯子。

"现在你有机会还这个人情。"陆川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金属笔帽上刻着"L.C"的花体字母，"把她的数字改成3万，我保证阿泰今晚不会碰她一根手指。"

钢笔沉甸甸的坠在小林掌心。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集装箱角落里会放着保险箱——那些"业绩报表"根本就是洗钱的账本。而她现在，要亲手把苏梦的名字从受罚名单上抹去，再亲手把她推进另一个深渊。

"滴答"。汗水从小林鼻尖坠落，在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3万，相当于要骗三个老人交出养老金，或者五个大学生背上校园贷。但至少比挨打强，比关水牢强，比...她不敢想阿泰那些"教学工具"是什么。

"我改好了。"小林按下保存键时，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响。

陆川满意地揉乱她的刘海，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像那个会冒雨给她送生日蛋糕的养父。"乖女孩。"他走向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今晚我要招待几位重要客户，你穿那件白色连衣裙。"

门锁"咔哒"合上的瞬间，小林扑向垃圾桶干呕起来。白色连衣裙——去年校园艺术节表演时苏梦帮她挑的那件，领口有手工绣的茉莉花。

窗外突然传来惨叫。小林扒着铁窗看见苏梦被拖向惩戒室，少女的右脚踝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阿泰手里的电击器滋滋作响，而走在最后的陆川，正用她熟悉的姿势整理左耳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平板电脑突然亮起，跳出一条新消息：「21:00前完成3万，否则按新规处置。——L.C」

小林颤抖着点开附件，那是一段苏梦被按在水牢里的视频，拍摄日期显示是昨天。镜头最后定格在泡得发白的手指上，无名指指甲缺了一角——那是上周帮她开罐头时崩断的。

床底传来窸窣声。小林摸出藏在那里的别针，金属尖端已经磨得发亮。她盯着平板电脑上的时间，距离陆川的"客户晚宴"还有六小时。足够她做三件事：把床单拧成的绳子藏进裙撑，用钢笔撬开保险箱偷出护照，以及在那杯加了安眠药的牛奶里滴入苏梦给她的辣椒精油。

钢笔在账本上划出长长的红线，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小林咬破舌尖，用血在苏梦的名字旁画了朵小小的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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