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隆冬的朔风卷着雪粒扑在金銮殿的朱漆大门上，萧清宴攥着弹劾户部尚书的奏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殿内暖炉烧得正旺，却烘不热他眼底凝结的寒霜。

"萧尚书这是要将满朝文武都钉在耻辱柱上？"顾明昭斜倚在蟠龙柱旁，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流云纹随着动作轻晃，"李大人不过是拨错了几笔账，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几笔账？"萧清宴猛地抬头，乌纱帽上的玉簪撞出清脆声响，"那是二十万灾民的救命粮！顾丞相若是觉得律法可以变通，大可将这吏部尚书的位子拿走！"他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饥民易子而食的惨状，胸腔里翻涌着灼人的怒意。

殿内陷入死寂。顾明昭凝视着他通红的眼眶，忽然解下貂裘大氅，裹住他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的肩膀。温热的檀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萧清宴僵在原地，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擦过耳畔："你总这样......明知动了李大人会得罪半壁朝堂，还要撞得头破血流。"

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雨夜。那时他查办科举舞弊案，被人在城郊设伏，是顾明昭带着影卫及时出现。刀刃划破他官服时，对方揽住他腰身的力道，此刻竟与裹紧貂裘的温度重叠。

"假惺惺。"萧清宴别过脸，却没推开那件带着体温的大氅，"丞相不过是怕我坏了你的局。"

顾明昭轻笑，指尖拂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若怕坏局，三个月前就该让你喂了野狗。"他忽然凑近，温热呼吸扫过萧清宴发烫的耳尖，"你以为那些弹劾你的折子为何到不了陛下案头？不是怕你的铁面无私，是怕我这根搅浑水的棍子。"

窗外惊雷炸响，萧清宴望着对方眼底跳动的烛火，突然想起顾明昭在朝堂上左右逢源的模样。世人都说丞相八面玲珑，可此刻他弯腰替自己系紧貂裘带子的动作，比最精细的绣娘还要专注。

顾明昭直起身，广袖扫过他手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清宴腰间那枚青玉珏上，"记得添件棉衣，莫要再冻着了。"

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的声响渐渐盖过脚步声，萧清宴攥着那件带着体温的貂裘，发现自己竟在数着对方离开时衣摆扫过青砖的纹路。案头未批的奏折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夹层里那张泛黄的药方——是去年风寒时，顾明昭托人送来的。墨痕晕开，倒像是谁在宣纸上落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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