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裹着寒意袭来，萧清宴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案头的公文已批阅大半，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支顾明昭送的湖笔，此刻正被他藏在最底层的抽屉里，连笔套都没拆开过。

忽闻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清宴慌忙将奏折往笔锭下压，却见顾明昭撑着油纸伞立在檐下，月白长衫洇着雨水，反倒衬得眉眼愈发温润。"萧尚书这是在躲着我？"他径直走进屋内，目光扫过案头未拆封的墨锭，"听说文房四宝讲究'笔砚相亲'，如此冷落我的礼物，可不像萧大人的作风。"

萧清宴喉结微动，耳尖迅速染上薄红："丞相公务繁忙，何苦在这些闲事上费心？"话音未落，顾明昭已俯身撑在桌案上，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上的雨珠。"为心上人的闲事，便是本相最重要的公务。"他指尖轻轻划过萧清宴手背，惊得对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窗外雨势渐急，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顾明昭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袍，将带着体温的绸缎披在萧清宴肩上："别冻着，明日还要同我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呢。"他故意将"唇枪舌剑"四字咬得极慢，看着萧清宴耳后红到脖颈的模样，眼底笑意愈发浓烈。

正当萧清宴要开口反驳时，顾明昭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叶，指腹若有若无擦过他的锁骨："对了，明日早朝散后，陪我去趟珍宝斋如何？"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自道，"听说那里新得了块和田玉，最适合雕琢成——"他凑近萧清宴耳畔，"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萧清宴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撞翻了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恰似他此刻纷乱的心绪。顾明昭低笑一声，抽出手帕替他擦拭袖口："瞧，这墨渍倒像是'举案齐眉'的好兆头。"见萧清宴又要躲开，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别动，再动可就擦到别的地方了。"

待墨迹擦净，顾明昭也不松手，反而用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的脉搏："清宴，你这里跳得好快。"萧清宴慌乱地抽回手，转身对着窗外的雨幕道："丞、丞相请自重，男女大防......"话未说完就被顾明昭截断："我们何时成男女了？"他声音带着笑意，"莫非在萧尚书心里，早已将我当作......"

"够了！"萧清宴猛地转身，却撞进顾明昭盛满柔光的眼底。对方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斜的发冠，指尖掠过他发烫的耳垂："明日辰时三刻，我在朱雀桥头等你。"说罢将油纸伞塞进他手里，转身踏入雨幕，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尾音，"若不来，我就当你默认收下玉珏了。"

雨丝渐密，萧清宴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发颤。他望着顾明昭消失的方向，突然发现外袍上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松香，混着雨水的气息，竟让他莫名想起春日里那场躲雨时，对方靠近时温热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朱雀桥头。顾明昭倚着雕花木栏，手中把玩着枚晶莹剔透的玉珏，见远处那个绯色身影越走越近，嘴角终于扬起志得意满的笑。而萧清宴望着他手中的玉珏，耳尖又开始发烫——那玉珏上，分明刻着并蒂莲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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