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天的餐食真丰富呀。”
安月明洗洗手里的碗筷,是新的瓷器。家里的厨房似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味,从前潮湿闷臭的气味再也不存在。锅子和灶台不知何时也被翻新,慢慢的变成安月明印象中的厨房该有的样子。
连围裙都有备用的三条,简直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过上这样充裕幸福的日子。现在家里就差布置陶瓷地板和客厅的电视机,墙纸残破的地方还是可以短暂的无视的,有电视机才是最值得乐的地方。
“是呢,待会有客人到来。”
安虹慈善的笑笑,她的五官不再像过去那般憔悴,精气神蔓延。她似乎挺满意当下的生活,要不是因为姐弟俩隐晦的表达不需要自己放学时间去接他们,她巴不得每天都和孩子腻在一起,疯狂的填补做家长的责任。
“这样子啊。”
安月明还是乖巧的笑笑,内心却有点不平衡。她原本以为这些精心准备的餐食是给她和弟弟的,没想到是另有其人,到底是谁呢,她不允许妈妈对待别人的特殊程度高过自己和弟弟。
她不想承认,自己好像有点理解安新策偶尔的糟糕心情。
坐至餐桌,它也不再是过去窄窄的,桌面凹凸不平的木桌子,现在是玻璃制作的,一看就良好美观。
安新策搬板凳和姐姐排排坐,平常都是坐她对面。在安虹狐疑的神情下,安新策面无表情的端着盛好米饭的饭碗放置安月明座位前,她欣然点头表达谢意,同时也低头查看弟弟的板凳有没有放好。
俩姐弟无言的亲密举动,安虹见过无数次,只是这次有种暖意溢出水杯的细节。
她站直身体,熟练的抽走端炖鱼大锅才用到的隔热手套,眸底复杂的瞅着姐弟俩,她主观判断眼下这件事绝对得往好的方面想,总不能败了待会要见那个人的心情,这样做得不偿失。
安虹环视桌面餐食的摆设,要求安月明把有豆角的那一盘菜摆正些,脸上满是兴奋期待的笑意,安月明懂事的造做,同时一股难咽的醋意在她心底蒸腾,她祈祷待会要见的人最好以后都不要常见。
姐弟俩听着妈妈的话,并未马上动筷子大快朵颐,坐在餐桌前小声聊会天,安虹则双臂环手,指尖偶尔敲打,有点着急的意思。时间过了五分钟左右,家门有人在敲。
安虹“噌”的一下拍桌站起,大呼气的解下腰间的围裙,紧张兮兮的整理起面容,问安月明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之类的,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原本绑着的马尾被她扯下,她的发质还残留被烫染的浑浊感,五官是被岁月折磨的痕迹,披头发的模样谈不上多漂亮,表情却像少女即将面见爱人的纯真。
安月明面对妈妈少见的挂脸,嘴上当然还是说“妈妈真漂亮”的话。
安虹没注意女儿的异样,再整理会碎发,双手掌心搓会,快步赶去玄关处开门。
安月明木着脸,斜视门口妈妈和一名陌生男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就拥抱在一起。
有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愤懑感,她想站起身大叫着命令那个男人不要碰自己的妈妈,她想跑过去将贴合的两人生硬的拉扯开,她想愤怒的告诉妈妈,她有“小月宝贝”就够了。
但她没有。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弟弟正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被姐姐反应过来后,安新策咧嘴讨好笑笑,身体软软的靠在她的肩膀处,仿佛是早就洞察自己姐姐的心理似的,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掌心覆上姐姐的手背,紧紧十指相扣。
陌生男人落座餐桌,他先是夸张的感慨安虹的手艺了得,又是扯些安月明觉得无聊的段子,只有安虹手舞足蹈的附和。就餐的时间里,安月明连抬头看这个男人长什么样都懒得,给弟弟多夹了几块牛肉,像这种肉类食物,要知道以前是根本吃不到几次的,这次妈妈直接做了一大桌的荤素搭配的料理。
还是因为来了这个男人。
安月明突然觉得嘴里咀嚼的肉又没那么好吃了。
嚼久了还觉得下巴酸酸的。
“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呀。”
陌生男人粗犷亢奋的声音传入安月明耳中,她赌气似的没有第一时间答复,直到妈妈在餐桌下用鞋尖轻轻踹她,看到安虹皱眉摇头的神情,她才不情不愿的如实回答。
“这样啊,虹虹你的孩子生的真漂亮呢,我看弟弟都像女娃娃那般精致可爱。”
安虹谄媚的大笑着,继续往陌生男人杯里倒酒。
他俩还是扯些乱七八糟的话,安月明没有心思细听,有些有关妈妈过去的话,划重点听听,基本上只要是从陌生男人嘴里说出口的话,她都当是乐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趁着陌生男人要去上厕所的间隙,安月明放下筷子,抽纸擦擦嘴巴,顺便再把多余的纸递给弟弟。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妈妈什么时候让这个男人离开,她连这个男人是谁都不想知道。
安虹尴尬的表示拒绝,她扭头瞄了眼厕所门,转头后神情严肃的告诉安月明,不许再对袁勇叔叔无礼。
安月明觉得莫名其妙,她又没做错什么,别过脸根本就没有再听安虹的话的意思。
这样的反应很明显让安虹觉得十分的不爽,她勒令安月明好好正眼看着自己,捏紧拳头敲桌子,皱眉食指指向安月明的脸,严厉的告诉她,以后袁勇都要和他们一起生活,这间屋子所有的新装置都是他出钱办置的,姐弟俩必须对他像对救命恩人那样毕恭毕敬,就差烧支香祭拜。
安月明惊讶的大喊出声,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些。
前几天她还在心里感慨周围的所有美好的像做梦,现在也和弟弟安新策解开心结,就这么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再加上一个男人,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还要她承认这个男人是他们的继父,她一点都不想要这些。
她知道,作为子女不能太自私,妈妈空窗多年的情感需要有人滋补,现在看来亲情是满足不了她的,是个人都会有所需求。安虹的年纪在妈妈辈里算年轻的,她当然有权利选择再婚。
毕竟等安月明长大了迟早会离开家,到时候就剩下妈妈独自留在家,弟弟安新策更加不可能陪在她身边。
孤独绝望的等死,多么的残忍。
安月明不是对生父有留恋,那种恶心且毫无责任心的男人有什么好留念的。
她只是有种情绪反扑的烦躁感。
所以安虹重回家庭是因为有袁勇的经济支持吗,不应该是因为舍不得家里的孩子吗。
眼皮又在不受控制的跳动,最近总是这样。
安月明沉默不语坐直身体,安新策从始至终一言未发,餐桌底下的手倒是未松一点劲。在听到厕所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她拉起弟弟的手站起身,表示要回里屋消化一下突如其来的事情。
关上房门前,还是能听到袁勇吵得要死的笑声,像烧水壶响了。
安月明一点都不喜欢袁勇,不管是那张土包到极致的脸,五官如紧凑的纸团,身材略显肥胖,情绪激动时说话夹带着的脏话,还是看安虹的眼神色咪咪的,都令她反胃至极。
即便袁勇对姐弟俩说话时客客气气的,和善的笑着,安月明也觉得假得不行。
她直觉以后安稳舒适的日子必定会慢慢脱轨。
里屋并未开灯,安新策站在姐姐身后,俩人没有松开手。
他走上前,从背后抱紧安月明,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魅影般说道。
“讨厌他,对吗。”
“嗯。”
安新策歪头侧脸埋进姐姐的颈窝,怀抱她肩头的掌心,上下揉搓着,仿佛在给安月明输送名叫“安慰”的暖流。
“我早就说过了。”
“什么。”
昏暗的空间,他眉眼含笑出声。
“你有我爱你就够了。”
安新策的声线低醇诱人,尤其是在黑暗中,像埋下勾引人,心痒痒的种子。
她这次没有急着纠正弟弟说的话有点怪怪的,而是回应弟弟的怀抱,侧头蹭蹭他的头发。安新策的发质蓬蓬的,软软的,脸颊蹭蹭的感觉很好,还有点香香的味道萦绕鼻间。
互相取暖,互相舔舐伤口是他们的日常。
安月明亲吻弟弟鬓间,语气凝重道。
“你以后也会像妈妈那样离开我吗。”
她也说不准对“离开”这个词的定义,是肉体的离开,还是精神上的离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是世间运作的寻常。她只是固执的想从自己的弟弟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就算是为了哄她开心而说出口的也没关系。
“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不是肯定的答复,而是主动问起安月明的感受。她眼眸转回,直视眼前的漆黑,不带过多情绪的回道。
“不希望。”
这次倒是挺直接,安月明不觉得有啥难为情的,原来承认自己需要弟弟这种事其实也还好。
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总会觉得哪里怪怪的。
安新策手臂的力气更大了些,勒得她又感受到熟悉的窒息感。
“小新,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家里来新的成员这件事。”
“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人是谁。”
安月明轻轻拍打安新策锢住自己的手背,口头上虽然没有要求松劲,但他也知道自觉迎合姐姐。
安新策抱起姐姐转过身,将她带到床边,安月明就这么“扑通”一下坐到弟弟的怀里。她现在倒是开始觉得有点难为情了,耳尖微微烧红,浑身发烫,软绵绵的打算挣脱弟弟的怀抱,在安新策眼里跟调情似的。
他的眼眸波光涟漪,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脉脉含情的紧盯着她。
安月明拒绝的话都有点结巴起来,不知为何越来越没底气,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原因吗。放大她的五感,身体的反应被她清晰的感觉到,就连安新策沉重的呼吸声也尽收耳底。
“现在,可以亲亲吗。”
安月明无奈叹气,难道她弟弟的脑子里整天想的就只有这些吗。
安新策指尖轻柔的掰过她的脸,逆着窗外的月光,安月明能看清楚弟弟此时的表情。尽管眉眼带着笑意,但她能看懂弟弟眸底夹带着淡淡的悲伤。
惨兮兮的孩子,没妈疼没爸爱,只能把所有的爱全部寄托在亲姐姐身上。
如果这次安月明再拒绝他,估计他整个人都要破碎掉,拼不回来了。
她静默的闭上双眼,等待今夜弟弟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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