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篇103 天生我才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帝国217年夏天的埃尔希斯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未来里自己会在十几年后如何用自己的死亡算计别人，回到家里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箱的妹妹亚德林，他才想起前几天母亲说过这次押运货物要让他们俩跟着。

正好兄妹俩都像母亲一样善于战斗，尽管只有十六七岁，但都已是将剑术练得出类拔萃。哪怕是与邹瑟娜的亲卫队相比，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妹也完全不落下风。

“明天早上。”亚德林头也不抬，从行李堆里抽出来一条毛巾甩到还没说完一句“那我再出去玩一会”的埃尔希斯身上，“快去洗个澡，臭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埃尔希斯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诶不对，家里肥皂好像没了，我出去买两块。”

“妈妈昨天晚上买回来了，你别到处跑。赶紧去把澡洗了，然后捡你自己的行李！”亚德林气鼓鼓地站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去哪，赶紧把你的剑放好！”

偷溜无果，埃尔希斯只得不情不愿地去打水。九月份的劳罗拉领地用不着洗热水澡，冰凉的井水让出了一身汗的埃尔希斯打了个哆嗦，紧接着便畅快得享受起了这份清凉。

妈妈看到的话一定会拿着鸡毛掸子教训他的，懒到不愿意去烧热水算一项，训练完就冲冷水算另一项——可那又怎么样？反正今天妈妈不在家。

埃尔希斯与亚德林的生父都是衍圣公，所以尽管两人是作为双胞胎降生的，但由于在此十个月之前他们的母亲珂莉娅参加了暴雨聚会，故而两人分别有着来着不同父亲的发色。

暴雨聚会是劳罗拉领地的女人们在花期时常常举办和参加的民间活动，因为当初圣女从南方开始征伐之路而南方暴雨来得很早，以至于常常恰好撞上魔女花期而得名。在这种庆典式的活动上，衍圣公们会被带到空旷的平地上——广场或者原野皆可，大部分时候女人们倾向于后者。她们在平地上疯狂地压榨每一个被赤身裸体带来的男人，互相交换，轮番上阵。

事实上，在劳罗拉领地的童话里，暴雨常常带着世界末日与重启的意味。而“暴雨聚会”这个名称，除开历史来源之外，或许也有在大倒退之后的土地上延续血脉传承火种的意思。不过埃尔希斯和亚德林的父亲们显然没有机会了解太多，听珂莉娅说，那是几名刚刚被周边贵族献给劳罗拉以祈求劳罗拉停止对他们的征讨的少年将领——事实上珂莉娅实在是不能确定真正让她怀孕的究竟是那几天聚会里的哪两名衍圣公——刚刚被送来便赶上了花期，再加上那年劳罗拉在征讨血族和扶持新学院派两方面都大获成功，几人都是还未等到暴雨聚会结束，便在狂欢的女人们胯下丢了性命。

珂莉娅自然是记不清自己骑过多少个衍圣公的。

总之那年冬天，粉色眼睛酒红长发的劳罗拉小姐珂莉娅生下了两个绿眼睛的孩子，绿头发的男孩埃尔希斯，树莓红色卷发的女儿亚德林。

埃尔希斯很快把自己收拾干净，他半掩着门伸出手，拿了自己提前搬了凳子放在浴室门口的校服穿在身上：“可是马上要开学了耶。”

“妈妈已经帮你请好假了，别想着偷溜。”亚德林的声音从她的卧室里传来，“反正你又不是奔着当学者去的，读完高三就可以了，请个假有什么要紧。”

“真是的。”

埃尔希斯撇了撇嘴。

“抠了一个暑假蚂蚁窝了，再不好好练剑我的剑都要不认识我了。”

“这次出门不就是让我们押镖？你怎么那么贫呢？快点去收拾你的行李吧！”亚德林从房间里走出来，把一串钥匙递给埃尔希斯，“我出门买个报纸顺便带饭回来，钥匙我就不拿了，一会你帮我开门——妈妈今天不回家了，别给奇奇怪怪的人开门啊。”

“好——”

彻底失去偷溜希望的埃尔希斯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钥匙串。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明明比你大诶。”

亚德林没理会埃尔希斯的碎碎念，背上自己棕色的双肩包就出门去了。她不光要去买饭和报纸，治疗虫咬的药膏也已经见底了，她得趁着天黑杂货铺关门之前去买一瓶新的。劳罗拉领地这地方就是奇怪，明明是北方，可蚂蚁比南方丛林里的还毒。从小练剑的亚德林双手都是老茧，居然还是被咬得满手的包。用指甲挠用墙角蹭都不解痒，涂了药膏还不小心碰到眼睛弄得眼泪哗哗流。

但是听北启大学的老师说，这样的蚂蚁才好。那老师说帝姬殿下在信里说了，这种一到晚上就屁股发光的大蚂蚁比神明之地的都好——好在哪？好就好在它们咬人疼。

说是能产出更多的……什么酸来着？

甲酸？

好像是这个名字。

总之放假前劳罗拉领地上到北启大学这座最高学府，下到五岁小孩读的学前班，全体学生都被叫到各自学校的操场或者大礼堂里开会。由于人实在太多，劳罗拉领地这地方也没个话筒之类的玩意，像亚德林他们高中这种人数多点的学校还得开好几批。

会议内容就是由校长亲自宣读刊印了帝姬来信的报纸，说是现在帝姬非常需要劳罗拉领地出产的类橡胶，而类橡胶的固化需要加入那什么甲酸作为凝固剂和防老剂。亚德林听不明白这些拗口的词汇，她感觉那位教授估计自己都听不明白自己在念什么——从他那稀奇古怪的断句就能听出来。

但是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个暑假别想着到处疯了！能来读书的不是贵族也是有点家底的，暑假用不着去参与双抢就全都滚去抠蚂蚁窝吧！

去吧！为了帝姬殿下，为了歌秋罗民族，去想方设法抠那些能产出百分之九十多浓度的屁屁发光咬人超疼能当路灯大蚂蚁吧！

哦对那玩意确实就叫这倒霉名字，大圣女她老人家起的。

说是因为她老人家也很奇怪这玩意居然没被自己怎么高浓度的甲酸给腐蚀掉，简直就像……像什么来着？亚德林记得语录本里有记载，觉得自己一会回家必须翻一翻才行。

“两盒一共一百八十六铜币，加上报纸两百铜币。”

杂货铺老板娘的声音打断了亚德林的思绪。

“小姐？”

“噢噢，抱歉，给你。”

由于歌秋罗魔法师能够直接制造金属制品，铜币之类的贵金属货币价值其实比异世界古代要低不少，并且这还是在政府严打私造货币并保密合金配比的情况下。但是即便如此，亚德林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借机抬价的老板娘真是奸商。暑假前这药膏也才五十铜币一盒，现在涨价涨了快一倍不说，量还变少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谁叫这老板娘家里的秘方是她见过最止痒的呢。

不想明天手上痒得连剑也拿不起来就得买。

亚德林把报纸折好，跟小铁盒装着的药膏一起塞进包里。老板娘收了钱，坐回柜台后面继续搅动她架在小碳炉上煮的药汤。

“新配的驱蚊剂，你要吗？还没试用过，可以给你算便宜一点。”

“哦，谢谢，不用了。”

这老板娘除了家传的唯一一种药膏之外就没配出来过任何靠谱的东西，然而还是屡败屡战可谓精神可嘉，亚德林听人说她开杂货铺的收入一半都让她用来支撑这项爱好了。

听谁说的？听老板娘的闺女说的。那姑娘比亚德林小了好几岁，但抠蚂蚁窝可是一把好手。带着包括亚德林表妹萨瑟妲表弟洛在内的一干小屁孩，一人掰一根树枝撅起大腚就是挖。天黑之后背包里那些玻璃罐每天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在夜色里被举起来当成照明的灯。

亚德林和埃尔希斯两人，因为在此方面建树不如自己刚满六岁的表妹表弟，已经被妈妈说了好几次了。

埃尔希斯对此表示实在冤枉，自己人高马大，挖蚂蚁窝跪下去了都还不行，还得弯着腰，一天下来实在是又热又酸又被咬。但妈妈可不管那么多：你一个练体育的比不过六岁小孩，你还有理了？而且人家小学和初中放假可比你们早得多，甚至还没放假就被老师每周末带着去抠蚂蚁了，人家都没喊累你喊什么？

哦，好吧。妈妈不满也没用，或许抠蚂蚁窝这种事情跟剑术一样，都需要一些天赋。

没有这种天赋的亚德林在熟食店买了些菜和馒头，一起塞进背包之后回了家。

“我回来了。”

亚德林敲了敲门。

“埃尔希斯，开门！我回来了！”

“来了来了！”

正躺在床上拿着一瓶蚂蚁当灯看书的埃尔希斯蹦下床，趿拉着拖鞋给妹妹开了锁。

“买了啥？哟今天菜不错啊——诶对了，咱们要押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听说之前已经送了几批去都城，还说什么特别危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是说了吗？你怎么啥也记不住啊？”亚德林一屁股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甲酸，不对，叫啥来着……哦，碳酸氢铵？硝酸钾？应该是这样念吧？哦对了还有金姬莲娜小姨抢回来的黄铁矿，以及那些碳酸钙——这些玩意的名字怎么这么拗口啊！”

当然拗口了，因为碳酸氢铵之流并没有对应的歌秋罗语名字。发音是汉语写法是分子式，对于没有学过汉语的两人而言，怎么会不拗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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