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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丝将棋馆屋檐洗得发亮，我攥着棋谱笔记的手指在伞柄上反复摩挲。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百里祚那句"用他的眼睛看棋"像枚生锈的图钉，不断扎着我的太阳穴。转过回廊拐角时，檀香混着潮湿木质的特殊气息突然浓烈起来，这种往日令人安心的味道今日却让喉头发紧。

对弈室的门半掩着，拓拔孑背对门口正在焚香。青烟在他指间成螺旋状，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迟了三分钟。"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让我后背沁出冷汗。往常教学时他从不计较这些。

"路上积水..."我放下伞，水珠顺着伞骨滴在青石地上，很快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拓拔孑终于转身，今天穿了件从没见过的靛青色立领衬衫，袖口银扣反射的光斑在墙上跳动。"坐。"他指了指棋盘对面，茶盏已经摆在东北角——那个他永远固定的位置。

黑子入手冰凉，我习惯性摆出星小目开局。拓拔孑落子的速度比平时慢半拍，食指总在棋子落下前多停留半秒。第七手时他忽然开口："听说百里家祖传的'三劫循环'解法很特别？"棋子"嗒"地一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脆。

指腹下的白子差点滑落。我盯着棋盘右下角的定式，那里根本不存在任何劫争。"师傅记错了吧，百里先生从没提过..."

"是么。"拓拔孑忽然在左上方挂角，这分明是上周他刚批评过的"急躁手"。我抬头看他，他正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沫，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神。

中盘时雨势转急，水珠敲打窗棂的节奏越来越密。拓拔孑突然在五五位打入一子，这招"鬼门压"凌厉得不像他往日的风格。我捏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想起公园里百里祚演示过的弃子战术。白子"啪"地落在看似无关的星位，拓拔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你最近常去城西图书馆？"他边说边在右上角补了一手，声音轻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后颈的汗毛却竖了起来——上周确实在那里遇见过百里祚。

棋盘上的厮杀越来越凶险，拓拔孑的棋风完全变了。当我在第127手冒险"镇神头"时，他突然倾身向前，袖口带起的气流掀动了记谱纸。"这不像你会下的棋。"他的呼吸带着龙井茶的苦涩，"也不像我能教出来的棋。"

终局数子时，拓拔孑突然推开棋盘。陶瓷茶盏翻倒，热水在棋谱上晕开一片棕黄。"明天带《玄玄棋经》来。"他站在逆光的窗前，轮廓边缘泛起毛茸茸的金边，"用他的眼睛好好看看第七章。"

走廊地板"吱呀"响了一声，我转头时只看到拓拔孑的身影被廊柱阴影吞没。庭院深处传来陌生的古琴声，调弦的泛音像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记谱纸上未干的水渍正在缓慢吞噬最后一个官子记录，墨迹晕染开来的形状，隐约像把出鞘的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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