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齿轮

机械神殿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克罗诺斯站在观测井边缘，白发垂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阿尔法队长的骨甲摩擦声从背后传来，十二根锁链拖拽着某种沉重的东西。她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那是什么——卡奥斯的残躯被钉在时间刑架上，黑太阳的纹路已经侵蚀了他半边脸庞。

"最后一次机会。"阿尔法的声音像生锈的轴承转动，"交出他的记忆坐标，否则我们会把他拆解到原子级别。"

她凝视着井底。那里沉浮着无数被删除的时间碎片，像一场永不结束的雪。某个碎片里，年幼的卡奥斯正蹲在村庄废墟里，用烧焦的木棍在地上画星星。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

那时的克罗诺斯还是完整的时间女神，银色的齿轮王冠戴在头顶。她本应抹去这个携带异常遗传因子的孩子，却鬼使神差地在他手心刻下一道时间刻痕——正是这道刻痕，让卡奥斯在未来能感知所有世界线的变动。

现在他们要她亲手毁掉它。

锁链突然收紧。卡奥斯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血顺着时间刑架滴落，每一滴都在金属地面腐蚀出细小的星图。他的右眼已经变成纯粹的数据流，左眼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正直直望向她。

克罗诺斯的指尖陷进掌心。

她想起德墨忒尔被撕裂前说的话："有时候最大的背叛，是让一个人活着记住一切。"

机械手指抬起，在空中划出复杂的时空气息。七百二十一个记忆坐标如萤火虫般浮现，组成卡奥斯生命的完整图谱。阿尔法队长发出满意的电子音，锁链如毒蛇扑向那些光点——

却在触碰前一刻全部落空。

克罗诺斯的齿轮王冠突然崩裂。

她早就在自己体内埋下了时间炸弹——将真正的记忆坐标压缩成量子态，藏进齿轮的锈蚀缝隙里。当阿尔法夺取表象坐标时，真正的数据正通过她断裂的机械指骨，注入卡奥斯的终焉烙印。

这是德墨忒尔教她的最后一课：丰穰的本质，是把死亡变成种子。

刑架上的卡奥斯突然弓起背。黑太阳纹路在他的皮肤下剧烈蠕动，像是遭遇了某种天敌。他的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左眼瞳孔分裂成双重齿轮——

克罗诺斯的权能在他体内苏醒了。

天使军团的围攻来得比预期更快。

克罗诺斯站在时间井边缘，看着卡奥斯在锁链中挣扎。他的身体正在变异，机械结构与血肉野蛮生长，额间裂开第三只眼的缝隙。这原本是完美的逃亡时刻，她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钉在了原地——

创世神的惩罚终于降临。

她的时间权能被强制抽离，齿轮一个个从体内弹出，在空气中分解成基础粒子。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极刑：时间女神将被自己的权能肢解，每一块碎片都会成为禁锢卡奥斯的牢笼。

"跑......"她对着卡奥斯嘶吼，声带已经被金属侵蚀，"去冰湖最底层......"

阿尔法的骨刃贯穿了她的胸腔。

弥留之际，克罗诺斯看到了走马灯。

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卡奥斯的——

他跪在实验室里，被强制观看三百次艾露迪亚的死亡录像；

他的脊椎被改造成锁链发射器，每一节骨头都刻着天使的祷文；

最痛苦的是某个雨夜，老年版的自己把注射器扎进他的眼球："成为兵器是你的宿命。"

原来他们从未逃出过循环。

她的机械心脏终于停跳。

但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某个温暖的触感突然包裹了她——卡奥斯残破的躯体扑过来，用正在异变的手臂抱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他的声音混杂着机械杂音与血肉蠕动的声响：

"我恨你不是因为背叛......"

"......是因为你让我活着记住光明。"

黑太阳在他们头顶爆裂。

当援军赶到时，只看到满地齿轮残骸与一具被撕碎的天使骨架。

时间井底漂浮着两样东西：

克罗诺斯的机械左眼，仍在缓慢转动；

刻满名字的怀表，内部齿轮排列成新生的星系。

最年轻的时空技师想打捞这些遗物，却被老修女拦住。

"别碰。"修女指着怀表上正在生长的锈迹，"那是时间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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