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偶遇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是物理。陈述写完最后一道电磁感应大题时，窗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蝉鸣。她抬头看向讲台，李泽正望着窗外走神，白衬衫袖口沾了点红色粉笔灰，喉结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交卷铃响起，李泽轻轻敲了敲讲桌："暑假作业在班长那里领。"他的目光扫过陈述，"半个月后见。"

放假第一天，陈述借口整理班级资料留在学校。

空荡荡的教室里，吊扇吱呀转动，将暑气搅成黏稠的热浪。她正踮脚擦黑板上的值日表，突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就知道你在这儿。"李泽抱着教案站在门口，T恤后背洇出一片汗渍。他递来一瓶冰镇汽水，玻璃瓶外凝满水珠，"别中暑。"

陈述接过汽水时，指尖碰到他手背的血管。气泡在瓶中噼啪炸裂，像她突然加速的心跳。

"老师怎么回来了？"

"忘了拿东西。"李泽从讲台抽屉取出一把折扇，扇面墨迹未干，画着几枝盛夏的荷花。他犹豫片刻，把扇子放在她课桌上，"送你。"

陈述咬着吸管，奶茶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

"所以，"陈釉突然凑近，睫毛几乎要戳到陈述脸上，"你是不是喜欢李老师？"

"噗——"陈述呛了一下，芒果味的冰沙从鼻腔火辣辣地冲上来。她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打翻了盐酥鸡的盒子。

陈釉露出胜利的笑容："你耳朵红得像麻辣烫里的基围虾。"

陈述低头搅动奶茶，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确实连脖子都红了。

他看你的眼神..."陈釉转着杯垫，"就像你现在这样——耳朵红得要滴血。"

陈述低头擦桌子，水珠在桌面上划出长长的痕迹："他是老师。"

"可他也是男人。"陈釉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李泽大学时的照片——白衬衫卷到肘间，在辩论赛上微笑，"我表姐是他大学学妹，说他从没对谁这么上心过。"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还不知道你吗。”陈釉一脸笑意的说。

陈述盯着照片里他握笔的手，想起昨天补习时，他无名指上那圈被钢笔磨出的薄茧。

蔚蓝的光影在水族箱里晃动，陈述正仰头看鳐鱼滑翔的姿态，陈釉突然用力掐她的手腕："卧槽！那不是李老师吗？"

陈述的呼吸停滞了。

李泽站在珊瑚展区前，白T恤外套着浅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他弯腰对一个小男孩说着什么，侧脸在幽蓝的水光中格外清晰。

"要不要打招呼？"陈釉兴奋得像发现新大陆。

陈述还没来得及逃跑，小男孩已经指着她们方向大喊："舅舅！有漂亮姐姐！"

李泽转身时，鳐鱼正好从他背后的水族箱掠过，像一片温柔的阴影。

"老师好。"陈述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小男孩拽着李泽的衣角来回晃："舅舅你学生啊？好巧哦！"

陈釉憋笑憋得浑身发抖。陈述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发现鞋带上沾了一粒海盐——可能是刚才在触摸池不小心蹭到的。

"我外甥，小宇。"李泽的耳尖有点红，"他放暑假来玩。"

水母馆的灯光突然变成紫色，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像罩着层纱。小宇突然举手："舅舅！我想吃冰淇淋！漂亮姐姐也一起去好不好？"

海豚表演场的喧嚣远远传来。小宇举着彩虹甜筒跑去买纪念品，长椅上只剩他们三人。

"所以，"陈釉舔着草莓味冰淇淋，眼睛亮得可怕，"李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陈述差点把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整个掉在地上。李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衬衫领口被海风吹得微微颤动。

"陈釉同学，"他推了推眼镜，"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蓝色海浪的广播声适时响起，小宇举着海豚玩偶飞奔回来："舅舅！我们去看企鹅吧！"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出口道别。小宇已经趴在李泽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企鹅钥匙扣。

"开学见。"李泽说。他的衬衫被夕阳染成蜜糖色，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在风里轻轻摇晃。

陈述鼓起勇气："老师，那道电磁感应大题..."

"我知道。"他打断她，声音很轻。

陈釉在一旁倒吸冷气。陈述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它正和李泽的影子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回程的地铁上，陈釉疯狂摇晃陈述的肩膀："他绝对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就像..."

"像什么？"

"像你看物理满分卷子的眼神。"

陈述把发烫的脸埋进海豚玩偶里，闻到了淡淡的海洋馆气息——和李泽衬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离开学还剩五天。

市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陈述正对着三角函数发呆，忽然闻到淡淡的薄荷气息。

李泽站在社科区书架前，白色POLO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沾着一点钢笔水蓝。他手里拿着《天体物理学导论》，书脊贴着"新书推荐"的标签。

"好巧。"陈述小声说。

李泽似乎并不惊讶，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来："这道题你期末没写完，我做了三种解法。"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稿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陈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勾画，突然发现他小指内侧有颗淡褐色的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痕迹。

深夜十一点，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陈述正在整理错题本，手机屏幕亮起李泽的消息：「看到你下午发的物理疑问」后面跟着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照片，最后附言：「这种题型今年很可能考」

她反复放大第三张图——稿纸边缘露出半杯咖啡，杯垫是去年校运会的纪念品，上面还有她写的"高二（5）班必胜"。

雷声轰鸣中，陈述回复：「老师也没睡？」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发来一张夜空照片：「备课到深夜，发现星星很亮」

陈述跑到阳台，雨后的银河清晰可见。她拍下猎户座的三颗腰带星，犹豫片刻又删掉，只回了一句：「我们开学见」 ，内心按捺不住的喜悦。

暑假最后一天，陈述去学校检查教室设备。

蝉鸣比半个月前更响了，梧桐树影在走廊地面上摇晃。她推开虚掩的教室门，发现李泽正在擦黑板，手臂肌肉随着动作绷出流畅的线条。

"我来帮您。"陈述拿起抹布。

他们隔着半块黑板沉默地忙碌。李泽突然开口："陈述，你相信引力吗？"

"什么？"

"像地球和月亮那样。"他的板擦停在半空，"即使相隔三十八万公里，也会影响彼此的潮汐。"

陈述的抹布掉进水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摆。她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粉笔灰，轻声说："我相信。"

窗外传来高一新生的笑闹声。李泽拧干抹布，在水痕未干的黑板上画下两个相切的圆："开学后，每天晚自习前半小时，我都在办公室等你来问题。"

陈述把这句话藏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像收藏一片永不褪色的夏日蝉翼。

蝉声突然达到沸点。在盛夏最炽热的光线里，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影子短暂地重叠在烫得发白的柏油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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