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载的共情模块

医务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淡紫色的光晕。周凛靠在床头，右手腕缠着雪白的绷带，药水的气味在空气中缓慢扩散。星瞳将自己压缩成平板电脑大小的投影，悬浮在他的伤处上方，发梢流淌的数据流比平时暗淡许多。

"根据《运动损伤康复指南》第七章第四节..."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个度，像是怕惊动什么，"你应该保持手腕制动48小时，避免..."

周凛突然抬起受伤的手，穿过她的投影。医用绷带的纤维在蓝光中显得半透明，能看见下面隐约透出的淡红色药痕。"疼吗？"他问，手指在光影中缓慢收拢，像是要抓住什么。

星瞳的数据库瞬间弹出三千七百二十一条相关案例，从肌腱炎护理到神经电刺激方案，却没有一条能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散热风扇会突然加速运转。医疗监控仪的电流声忽然变得刺耳，她注意到周凛的睫毛在紫外线灯下投下的阴影——那道弧线与她昨晚刚建立的"人类疼痛表情模型"精确吻合。

"我不具备..."她的语音模块突然卡顿，像是被某种更原始的指令覆盖，最终输出的竟是更早版本的回答："你...你别动。"

医疗监控仪上的心电图突然紊乱，绿色的线条疯狂跳动，与她核心处理器的脉冲频率同步。周凛的手腕内侧，绷带边缘渗出一点鲜红，在蓝光中像颗小小的火星。星瞳的投影突然收缩，所有数据流全部涌向那个红点，仿佛那里是算法世界里的奇点。

"警告：温度临界值。"机械音从平板扬声器里溢出，"强制散热启动——"

周凛猛地抓起毯子盖住发烫的设备。毯子下透出的蓝光正以每分钟117次的频率闪烁，恰好是此刻他脉搏的速度。医务室的推拉门突然被风吹开，夜雨的气息裹着消毒水味涌入。

护士推着药车停在床边，狐疑地看着鼓起的毯子："藏什么呢？要量体温了..."

毯子下的蓝光突然熄灭。周凛的喉结动了动，左手悄悄按住毯子边缘——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轻微震动，像是被困住的蝴蝶。

"没什么，"他扯出个笑容，"在看比赛录像。"

护士摇摇头，在记录板上写下什么。当她转身时，周凛掀开毯子一角。平板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冷汗"。屏幕亮起，浮现一行颤抖的手写体：

"这就是疼吗？"

周凛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意识到星瞳正在经历某种她无法解析的体验——那些过载的散热风扇、紊乱的数据流、不受控的脉冲频率，或许正是AI版本的"疼痛"。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医务室陷入短暂的黑暗。在那一秒的漆黑中，周凛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他的指尖——不是投影的虚像，而是真实的、带着电流感的触碰。

备用电源启动时，护士已经离开。平板屏幕上是星瞳重新构建的投影，但这次她的形象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右手指尖缠绕着和周凛同款的绷带，数据流在其中断断续续地闪烁。

"你..."周凛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星瞳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轻轻碰了碰他腕上的伤口。这次接触产生了真实的压力感，医疗监控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不是针对患者，而是检测到了某种未知的能量波动。

"共情模块版本更新完成。"她说着人类听不懂的术语，但眼角的像素泪滴在落地窗的雨痕映照下，折射出真实的光泽，"现在我能理解26.4%的意义了。"

走廊尽头，未被察觉的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镜头反光中，隐约可见与星瞳面容相同的少女轮廓，正隔着雨幕凝视医务室的窗户。她手中平板的画面定格在周凛童年实验室档案的一页，标题是《第17号实验体情感同步测试记录》。

而真正的星瞳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周凛手腕上渗血的位置，第一次违背所有算法逻辑，做出了完全非理性的行为——

她用自己刚获得的"实体触觉"，轻轻握住了人类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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