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梨猛然惊醒坐起,看着被风吹动的深灰色帘子,好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背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排抚,她才恍惚回神,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还是熟悉的面无表情,身上换了件颜色偏深的暗蓝色长袍,长发束于脑后,脸颊边的碎发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微微摇曳。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盖聂侧头看向马车外,镜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天明被大铁锤拎着后衣领,小少年双脚离地,双手抱胸,表情非常愤怒和不开心。
又怎么了?这墨家人毛病吗?怎么老是揪着盖聂和天明不放?
镜梨沉下脸,刚起身就被盖聂拉住手腕,她回头,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天明有时确实顽劣。”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说完镜梨觉得这话莫名耳熟,但还是挣扎道:“好好教导他会听,干嘛偏要用他最难接受的方式?”
天明这孩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如果使用打击对抗教育,想要他跟你低头,那你就是在激发他骨子里的野性,在逼他和你作对。
盖聂眸光微黯,往外面看了一眼,良好的目力让他能轻易看穿满身尖硬外壳的天明桀骜不驯的表情之下,微微湿润的眼睛之中跳动的水光。
“墨家巨子临死前将内力与墨家巨子信物墨眉传给了天明,如今,他就是墨家巨子,他必须靠自己获得墨家上下的认可。”
他们可以为天明撑一时的伞,却无法永远为他抵挡外面的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事,天明已经成长很多,但还不够,距离他想要成为的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镜梨坐回原位,看向窗外,天明已经挣脱大铁锤桎梏,背对着马车,手指着墨家几位头领,光看背影就知道在激情开骂,说着不好听的话。
徐夫子,班大师,高渐离,雪女,大铁锤五个人的表情不太好看,那过于复杂的意味,镜梨读不出到底是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的江湖。”她记忆中的江湖纵马高歌,醉饮芳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同仇敌忾,是少年意气。
而这里,压抑得让她害怕。
哪怕是曾经数次生死一线,镜梨也从未如此厌恶江湖。
以盖聂的胸襟和天明的性情,应该去她的江湖,享受江湖。而不是在这里被阴谋诡计裹挟,一眼看去便觉悲伤。
“聂大哥。”镜梨欲言,可看着盖聂,那话又原模原样咽了回去。
他放不下的,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他都放不下,他不会和她走。
在他的心里,她远不及这里的一切重要,还不配被独自放在天平的一端。
再说了,如今她也不知道归路在何处,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她的江湖,又何必说出来令大家烦恼。
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总归有些失落,镜梨抿唇,垂下眸不再做声,运转内力为他梳理伤势。
感觉到她骤然落下的情绪,盖聂眸光微动,唇瓣微微翕动,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在这乱世棋局之中,任何承诺都像镜花水月,脆弱如春日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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