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琴房里的雨滴

清晨的阳光穿过香樟树的枝叶，在琴房的玻璃窗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砚抱着作业本路过琴房时，忽然听见一阵细碎的琴音从门缝里漏出来。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那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轻柔的旋律里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春雨落在青石板上，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温柔。

“啪嗒。”

一颗水珠从屋檐滴落，正好落在林砚手背上。他这才发现，昨夜的雨虽然停了，琴房外的紫藤花架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小的彩虹。琴声忽然一顿，接着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沈倦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老师？”

林砚转身，看见沈倦站在琴房门口，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颗淡淡的痣。少年的指尖还沾着松香，发梢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在额角卷成小卷，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早。”林砚握紧作业本，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路过听见琴声，没想到是你。”

沈倦笑了，侧身让出半个门框：“要进来听吗？这首曲子还没练熟。”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漫天星光，“老师昨天讲的《雨巷》，让我突然想弹这首《雨滴》。”

琴房里弥漫着松香与雪松混合的气息。林砚看着沈倦在琴凳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忽然想起昨夜批改作业时，看见沈倦在周记里写：“钢琴是我的另一种语言，可惜没人能听懂。”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林砚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的钢琴选修课。那时他总坐在教室后排，看阳光透过琴房的百叶窗，在琴键上织出金色的格子。教钢琴的老教授说，肖邦的《雨滴》里藏着孤独与希望，就像雨季总会过去，阳光终会重来。

“老师听得出我弹错了几个音吗？”沈倦忽然开口，指尖在琴键上停住，“从昨天听完你的课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怎么让琴声里也有‘丁香一样的惆怅’。”

林砚这才注意到，沈倦弹的并不是原版《雨滴》，而是加入了一些改编的小节。那些跳跃的音符里，隐约藏着《雨巷》的韵律，像雨丝与琴声交织在一起，织出一片朦胧的烟霞。

“这里。”林砚走上前，指尖轻轻点在琴键上，“第三小节的降B调，听起来像雨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或许可以再轻一点。”他抬头，发现沈倦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就像这样。”

林砚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弹出一段轻柔的旋律。沈倦忽然凑近，肩膀与他相贴，雪松味的洗衣液气息将他包围：“老师的手真好看，像在琴键上跳舞。”

这句话让林砚想起昨夜的梦境。梦里他也是这样坐在琴前，沈倦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在琴键上弹出支离破碎的旋律。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快上课了，你......别迟到。”

沈倦望着林砚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低头看向琴键，上面还残留着林砚指尖的温度。少年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刚才林砚按过的琴键，像是在触碰某种易碎的梦境。

“沈倦！”

同班同学的喊声从走廊传来。沈倦起身时，看见琴凳下掉落的作业本，弯腰捡起时，发现封面上有块淡色的墨迹——那是昨天林砚批改作业时留下的。他指尖摩挲着那处墨迹，忽然想起林砚在他作文本上写的批注：“文字如琴音，需用心聆听。”

上午的语文课讲的是《再别康桥》。林砚站在讲台上，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第三排。沈倦今天穿了件藏蓝色的毛衣，领口处露出银色的手链，正托着腮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温柔，像在破译一段复杂的琴谱。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林砚的声音忽然卡顿，因为他看见沈倦在笔记本上画了幅画——雨中的康桥，桥上有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支粉笔。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朗读声。林砚转身在黑板上板书，粉笔却三次从指间滑落。他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沈倦。少年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悸动伴奏。

下课后，林砚刚走出教室，就被课代表拦住：“林老师，沈倦同学说他的作业本落在琴房了，想请您帮忙拿一下。”小姑娘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他说只有您知道他放在哪里。”

琴房里静悄悄的。林砚一眼就看见沈倦的作业本摊开在琴凳上，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想听老师弹《月光奏鸣曲》，作为交换，我可以教您弹《雨滴》。”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一小片墨迹，像滴在宣纸上的泪。

窗外的风忽然吹过，紫藤花架上的雨珠纷纷坠落，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砚坐到琴凳上，指尖轻轻按在琴键上。《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从他手下流出，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犹豫，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月光，有些朦胧，有些温柔。

“老师的琴声里有心事。”沈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少年已经站在他身后，毛衣领口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就像《雨巷》里的丁香花，明明在下雨，却拼命想开出花来。”

林砚猛地转身，却撞进沈倦的怀里。少年的手臂稳稳地撑在琴凳两侧，将他困在中间。雪松味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林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有面小鼓在胸腔里敲打。

“老师怕我吗？”沈倦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昨天在我作业上写的批注，我很喜欢。”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林砚的睫毛，“像春天的阳光，照进了我的琴房。”

林砚浑身僵硬，想推开沈倦，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少年的胸口。那里跳动着一颗滚烫的心，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兽。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原来有些目光，从相遇的第一刻起，就再也无法移开。

“沈倦，别这样。”林砚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连他自己都能听见其中的颤抖，“我是你的老师。”

沈倦闻言笑了，却没有后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林砚手里：“老师尝过这种糖吗？刚开始是苦的，后来会有甜味。”少年的眼睛在暮色中亮晶晶的，“就像我第一次看见您，在走廊里低头看教案，头发被风吹起的样子，让我忽然觉得，原来秋天的雨也可以这么温柔。”

薄荷糖的包装纸在指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林砚想起昨夜在便利店，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同样的薄荷糖，此刻正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像个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该上课了。”林砚轻轻推开沈倦，站起身整理衬衫下摆，却发现领口的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一颗。沈倦伸手帮他扣上，指尖触到林砚发烫的皮肤，少年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师，其实我昨天在雨里等了您很久，就为了那句‘明天见’。”

走廊里传来上课的预备铃声。林砚逃也似的离开琴房，手里的薄荷糖被捏得变了形。他靠在教室外的墙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忽然想起沈倦琴房里的那架钢琴——琴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永远不会听见的人。”

这节课讲的是《致橡树》。林砚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的沈倦，忽然读懂了诗里的孤独与骄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平等”两个字，墨迹未干，却被窗外的风拂得有些模糊。

下课后，沈倦的作业本又出现在林砚的办公桌上。这次里面夹着一张琴谱，上面用红笔圈出《雨滴》的改编小节，旁边写着：“想和老师一起弹这首曲子，就像两棵树，在雨里并肩站立。”

窗外的阳光忽然明媚起来，紫藤花架上的雨珠终于滴落殆尽。林砚望着琴谱上的红圈，忽然想起沈倦腕间的手链——那是用钢琴弦做的，他曾在网上查过，这样的手链寓意是“留住声音，留住你”。

暮色渐渐漫上窗台时，林砚终于拿起钢笔，在琴谱空白处写下：“明天午休，琴房见。”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格外圆满，像一轮即将升起的月亮。

走廊里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其中夹杂着沈倦的笑声，清冽如冰泉。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觉得舌尖有了甜味——或许有些秘密，终将在阳光下绽放，就像雨季过后，总会有彩虹挂在天边。

下章预告：午休的琴房里，林砚与沈倦第一次合奏《雨滴》，指尖相触时琴谱突然滑落，两人同时弯腰捡拾，额头相抵的瞬间，琴房的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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