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翌日早朝，金銮殿上风云突变。那象征着皇权的龙椅高高在上，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气息，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敢于挑战皇权的人。林大将军果然借杜若私访顾府之事大做文章，他迈着大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声如洪钟地奏道：“陛下！顾然明知杜氏乃罪臣之女，仍私相授受，此乃大不敬！更遑论杜氏违抗圣旨私出宫廷，罪加一等！”

朝堂上一片哗然，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露出担忧之色，生怕这场风波会牵连到自己；有的则幸灾乐祸，暗自期待着看顾然和杜若的笑话。慕容铭翊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那冷峻的面容仿佛是用千年寒冰雕琢而成，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跪在殿中的顾然，后者虽面色苍白却神情平静，显然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顾爱卿，你有何话说？”慕容铭翊冷冷地问，那声音仿佛是从冰窖中传出，带着无尽的寒意。

顾然叩首，声音沉稳而坚定：“臣知罪。杜姑娘念旧情来探，是臣未能及时劝阻，甘愿领罚。”这回答巧妙地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保护了杜若。慕容铭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顾然担当的欣赏，也有对杜若关心他人的醋意，还有因自己洁癖而对这种复杂情感纠葛的厌恶。

“陛下！”林大将军乘胜追击，他那洪亮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此风不可长！臣请将顾然革职查办，杜氏重处！”

慕容铭翊沉默良久，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大臣的心上。突然，他拍案而起，那巨大的声响让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顾然身为朝臣，违逆朕意，私见宫人，着即革去兵部侍郎之职，下狱候审！”

满朝震惊，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慕容铭翊那愤怒的眼神。顾然闭了闭眼，再次叩首：“臣领旨。”他的声音平静而从容，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大将军面露得色，却听慕容铭翊继续说道：“至于杜氏……”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些，但在这柔和之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自有处置。退朝！”

暗室内，杜若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昨夜慕容铭翊提出那个惊人条件后，没有再多解释就离开了。她的心中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今早听说顾然被下狱，她几乎急疯，却被王顺拦在宫中，不许外出。她在暗室内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担忧。

“姑娘，陛下回来了。”宫女匆匆来报，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杜若立刻起身相迎，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仿佛有一只小兔子在胸腔里乱撞。慕容铭翊大步走入，身上还穿着朝服，那朝服上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可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挥手屏退左右，直直看向杜若，那目光如同两把利刃，仿佛要将她看穿。

“陛下！顾然他——”杜若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没死。”慕容铭翊冷冷打断，他的声音冰冷而生硬，“朕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杜若腿一软，几乎跪倒：“谢陛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了地，但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

“别急着谢。”慕容铭翊走近她，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杜若不禁后退了一步，“朕的条件，你考虑得如何？”

杜若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困惑：“为什么……非要这样？陛下可以直接救顾然……”

“朕可以。”慕容铭翊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脆弱，这脆弱在这冰冷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但朕要一个保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那是对失去杜若的恐惧。

“什么保证？”杜若轻声问道。

慕容铭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保证你不会离开。”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那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霸道，“朕可以给你一切，除了……放你离开。”

这句话暴露了这个暴君内心最深的不安。杜若突然明白了什么——慕容铭翊不是在要挟她，而是在害怕。害怕她选择顾然，害怕再次失去她。他的洁癖让他无法忍受杜若心中有别人，他希望杜若只属于他一个人，这份爱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对慕容铭翊的感情太复杂，有童年的羁绊，那是一段纯真而美好的回忆，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有重逢后的悸动，他的霸气和温柔都让她心动不已；也有对他暴戾一面的畏惧，他的喜怒无常让她时常感到不安。而顾然对她恩重如山，那份情谊同样难以割舍。

“不必现在回答。”慕容铭翊退开一步，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但他的手却在身后紧紧地握成了拳，“三日后，朕要你的答案。”

就在这时，王顺慌张地跑进来，他的额头满是汗珠，神色惊恐：“陛下！不好了！顾大人在狱中高烧复发，太医说……说情况不妙！”

杜若脸色瞬间惨白，仿佛一张白纸。慕容铭翊的眼神也变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怎么回事？”

“顾大人本就病着，狱中湿冷……”王顺硬着头皮解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昏迷中一直说着胡话，还、还让人带字条给杜姑娘……”

慕容铭翊伸手：“拿来。”

王顺呈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勿念」。那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让杜若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转向慕容铭翊，突然跪了下来：“陛下，求您让我去看看他！就一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慕容铭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杜若，又看看那张字条，突然冷笑一声：“好个顾然！到死都惦记着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愤怒，那洁癖让他无法忍受顾然在杜若心中的地位。

“陛下……”

“去吧。”慕容铭翊突然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记住，三日后，朕要答案。”

杜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准我去？”

慕容铭翊背过身，声音低沉：“朕不想你恨朕。”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他的手在身后紧紧地抓着衣角，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杜若含泪叩首，匆匆离去。她没有看到，当她转身后，慕容铭翊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手掌流下，他却浑然不觉。那鲜血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象征，在这寂静的暗室中悄然流淌。

天牢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杜若跟着王顺穿过长长的甬道，那甬道狭窄而昏暗，墙壁上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心中充满了对顾然的担忧。

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杜若看到顾然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面色灰败，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狱医正在为他施针，但收效甚微。

“顾大哥！”杜若扑到床边，握住他滚烫的手。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顾然在昏迷中微微皱眉，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唤着：“若儿……”

杜若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泪水滚烫而苦涩。“顾大哥，你醒醒……”她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她转向狱医：“怎么病成这样？”

“回姑娘，顾大人本就风寒未愈，加上牢里湿气重，已经转为肺热……”狱医摇头，“若再不退烧，恐怕……”

“不会的！”杜若厉声打断，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她挽起袖子，“去打盆凉水来，再找些白酒！”

就像在顾府那样，她开始为顾然物理降温。擦身，换巾，喂药……每一个动作都熟练而轻柔，仿佛在做着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狱医和王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杜若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

“杜姑娘……”王顺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只说让您来看看……”

杜若头也不抬：“我要留下照顾他。”

“这……”

“去回禀陛下，就说我杜若求他开恩。”杜若的声音坚定而清晰，“顾然若有闪失，我绝不独活。”

这句话太重，王顺吓得连忙去报。杜若继续专注地照顾顾然，没注意到暗处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慕容铭翊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却选择不现身。他站在阴影中，眼神复杂地看着杜若，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她的心疼，有对顾然的嫉妒，还有对自己这份扭曲感情的无奈。他的洁癖让他无法容忍杜若如此关心别人，但他又无法割舍对杜若的爱，只能在这痛苦的矛盾中煎熬着。

王顺匆匆赶来，在慕容铭翊耳边低语几句。慕容铭翊的眼神闪了闪，最终，他无声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朕……答应你。”

慕容铭翊回到宫中，心情烦躁至极。他坐在御书房里，面前的奏折堆积如山，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杜若在牢房中照顾顾然的画面，那画面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陛下，该用膳了。”宫女轻声提醒道。

慕容铭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撤下去！”

就在这时，林大将军求见。慕容铭翊皱了皱眉头，还是宣他进来。林大将军一进来，便察觉到皇帝心情不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顾然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私见罪臣之女，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慕容铭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朕自有分寸。”

林大将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容铭翊一个眼神制止。林大将军只好悻悻地退下。

慕容铭翊知道，林大将军说得没错，顾然之事若不妥善处理，确实会引起朝臣的不满。但他又怎么忍心真的伤害杜若在乎的人。他的洁癖让他在这件事情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对杜若的占有欲，另一方面是对朝局稳定的考虑。

而在天牢中，杜若日夜守在顾然身边。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顾然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顾然醒来后，看到杜若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愧疚。

“若儿，你何苦如此……”顾然虚弱地说道。

杜若微微一笑：“顾大哥，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顾然看着杜若，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杜若对慕容铭翊的感情，也明白自己在这段三角关系中的位置。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若儿，若有一天，陛下容不下我，你……”

杜若打断他：“顾大哥，你别这么说。陛下已经答应让我留下照顾你，他不会食言的。”

然而，顾然不知道的是，慕容铭翊的答应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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