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

初二下学期的月考来得像场预谋已久的春雨。黎漾在便利店值完夜班后，趴在课桌上补觉时，傅恒用铅笔敲他后颈："老班说这次月考要按成绩排座位，你昨晚又折星星到几点？"少年睫毛颤了颤，书包侧袋露出半截银线——昨晚给奶奶折完第100颗糖纸星星后，他偷偷多折了颗小月亮，此刻正躺在傅恒铅笔盒里。

月考那天下起太阳雨，黎漾咬着笔帽看窗外彩虹时，忽然想起护城河上漂着的糖纸船。傅恒坐在斜后方，草稿纸上画满歪歪扭扭的青蛙船，橡皮碎屑堆成小山，其中混着颗荔枝糖——是他昨天塞在黎漾校服口袋里的。监考老师敲黑板时，少年慌忙用尺子把糖推回原位，金属尺沿划过"黎漾加油"的铅笔字，在阳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成绩公布那天，黎漾的名字又稳稳钉在红榜第一。傅恒挤在人群里踮脚看榜单，后颈的痣被汗水洇得发亮："说好的一起进步呢？你又把我甩在23名。"少年嘴上抱怨，却在放学后塞给黎漾个铁皮盒——里面是用月考卷边角料折的49颗糖纸星星，最大那颗里裹着小纸条："给永远的第一名，下次我要坐在你斜前方讲题。"

新座位表贴出来时，黎漾发现自己旁边空着——傅恒正站在老班办公室里，攥着满分的数学卷子较真："这道几何题我用了两种解法，能不能让我和黎漾同桌？"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少年泛红的耳尖织出金色条纹，像糖纸船上被晒暖的银线。最终老班妥协时，傅恒抱着书包跑回教室，书包拉链上的糖纸葡萄晃出轻响，撞在黎漾铅笔盒的小月亮上。

晚自习时，傅恒用圆规在课桌上画分界线，金属针尖在木纹里刻出细痕："左边归状元，右边归未来建筑师。"黎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出声，笔尖在物理卷子上落下批注："建筑师先生，你的青蛙船浮力计算有误。"窗外的月亮升起来时，两人的影子叠在课桌上，像两艘并排停靠的小船，船头挂着糖纸折的星星灯，把习题册上的公式都染成了甜丝丝的月光。

月考总结会上，老班举着黎漾的作文本："《糖纸船的光》写得很动人，但下次别把'光合作用'写成'糖化作用'了。"全班哄笑中，傅恒用橡皮轻轻砸黎漾后背，却在他回头时递来颗橘子糖——糖纸上用修正液画着小太阳，旁边歪扭写着："我的错，不该在你背生物时讲糖纸船故事。"

放学后的护城河飘着桂花香，黎漾把月考卷折的星星放进水里。傅恒蹲在旁边用钢笔在糖纸上画新图案，月光穿过他新换的银框眼镜，在水面碎成星芒："等我攒够稿费，给你买能写荧光字的折纸——这样你的星星漂到夜里，奶奶在病房也能看见。"少年手腕上的创可贴已换成透明胶布，随着折船的动作露出淡粉疤痕，像片新生的樱花花瓣。

深夜的便利店，黎漾靠在冷藏柜上背英语单词，傅恒把温好的牛奶推过来："先喝了再背，上次摸底考你英语听力错三道，都是因为空腹。"玻璃门外的梧桐叶又开始飘落，少年望着傅恒整理货架的背影，忽然想起月考那天他草稿纸上的青蛙船——船底用铅笔写着小小的"黎漾"，被橡皮蹭得若隐若现，却像刻在心底的星光，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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