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共振

暮色浸透食堂玻璃窗时，徐萌尔正用叉子戳着哈密瓜上的薄荷叶。"北极星的抛物线可比三角函数有趣多了。"她突然拽起我的手腕，柠檬汽水在杯底晃出漩涡。穿过香樟大道时，蝉鸣织成细密的网，将我们笼进盛夏的琥珀里。

"高二一班对三班的决赛！"徐萌尔踮着脚尖在人墙外张望，突然倒抽冷气。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卢言正扯下发带擦拭额角，深蓝球衣被汗浸成墨色，随动作起伏的后背肌理若隐若现。他仰头灌水的瞬间，喉结滚动带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救球！"惊呼声炸开的刹那，橘色篮球裹挟劲风直扑面门。我嗅到橡胶灼热的气味，却在闭眼的瞬间被薄荷香笼罩。卢言的护腕擦过我耳尖，小臂绷紧的青筋在咫尺间清晰可见。

"万槿？"他喘着气直起身，金丝眼镜早不知去向。湿漉漉的额发下，眼尾泪痣被夕阳镀成琥珀色。我这才发现他右耳垂有枚银色耳钉，随呼吸起伏闪烁如星屑。

徐萌尔挤过来时，卢言已经重返赛场。她捏着我发烫的耳垂："北极星叫你名字的尾音在发抖哎！"我数着心跳反驳，却见他在三分线外骤然跃起。球衣下摆掀起时，腰腹线条像张拉满的弓，篮球在空中划出金色抛物线。

终场哨声割裂空气的刹那，我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咔嗒"轻响，像老旧收音机终于对准了频道。卢言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声被晚风卷到我耳畔，与《葡萄成熟时》的鼓点微妙重叠。他脖颈绷紧的弧度让我想起物理课演示的共振摆，此刻正以相同频率震颤的，是藏在帆布鞋里的脚趾。

人群如退潮的浪向两侧分开，他忽然转头的动作让镜链甩出金色残影。夕阳正巧穿过梧桐叶隙，在他镜片上烙下晃动的光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却感觉那道目光像实验室的激光笔，精准灼烧着锁骨下方三寸的位置。徐萌尔拽我后退时，我踩碎了不知谁遗落的薄荷糖，玻璃纸在鞋底发出细弱的呻吟。

"他睫毛上有汗。"这个认知突然跳进脑海，比我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还要早半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缝线，那里已经被揉出潮湿的褶皱——原来盛夏的暮色是有重量的，沉甸甸压住想要逃跑的膝盖。远处球场的橡胶味混着他身上薄荷香漫过来，在鼻腔里搅拌成冒着气泡的苏打水。他忽然望向这边，金丝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链在夕阳里熔成金线。徐萌尔拽着我后退两步："现在跑还来得及。"徐萌尔掐我手背的刺痛惊醒梦中人，转身时听见自己帆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像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仓促的休止符。

拐过紫藤架时，有蝉蜕砸在肩头。我伸手去拂，却触到滚烫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他掠过耳际的掌风，裹着篮球的皮革气息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徐萌尔突然凑近观察我的瞳孔："你眼睛里有星星在逃窜哎。"我假装去捉掠过的白鸽，却听见胸腔里扑棱棱的振翅声，原来被困住的不止是飞鸟。

晚自习的荧光灯管下，我第一百次描摹课本边角的"言"字。徐萌尔传来的纸条画着抽象派火柴人：戴眼镜的小人正在给丸子头小人递创可贴。熄灯前手机突然震动，锁屏弹出消息那刻，窗外的蝉集体噤声。

"别开灯！"我捂住徐萌尔摸向台灯的手。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将卢言的头像镀成银灰色——那是张望远镜镜头的特写。"他连关心人都像在做实验报告。"徐萌尔趴在我肩头吃吃地笑，草莓发夹的凉意渗进睡衣布料。

我盯着"有没有不舒服"五个字，忽然想起他挡球时绷紧的小臂线条，青色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如未干的墨迹。徐萌尔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跃："就说头晕需要复诊？"我拍开她的手，薄荷香薰灯在床头漾开涟漪，将"已读未回"的状态照得莹莹发亮。

远处高二楼的灯火渐次熄灭，我数着吊扇转动的阴影，听见徐萌尔在梦里嘟囔"三分球"。枕下的巡查表露出半角，他画的星号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极小的笑脸，墨迹在月光里泛着银河般的微光。徐萌尔说得对，小熊座永远追不上大熊座的轨迹，但今夜银河格外明亮，仿佛万千星屑都落进了他眼尾的泪痣里。

我的心动备忘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