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消毒水里的红星

“小心！”沈振国猛然将我扑倒在地，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砸向我们后背。然而诡异的是，那些子弹一旦触地竟化作水滴，在水泥地上聚成暗红的血泊。我正要抬头，刺鼻的消毒水味忽然涌入鼻腔，耳边随之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白茫茫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令我一时恍惚。左手仍紧紧攥着半片枯叶，边缘焦黑卷曲，背面隐约可见紫黑色字迹。“这是……”我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锁骨处猛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刚刚有什么东西强行被扯离肌肤。“梅梅，你终于醒了！”带着哭腔的女声撞进耳膜。视线逐渐聚焦时，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妇人正紧握我的手。她眼角的细纹和颤抖的嘴唇，分明是母亲的模样。床头柜上摆着一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中穿校服的少女抱着篮球，笑容定格在十八岁生日那天。“体温正常，可以摘掉呼吸机了。”护士熟练地调整着仪器，监护仪屏幕的蓝光映在我的脸上。我这才发现胸口贴着心电图导联，锁骨位置残留下两道圆形的压痕——那是勋章曾经嵌入的地方，皮肤上还留着被强力胶布撕扯后的红印。“哥？”我转头看向邻床，沈振国正坐在那里削苹果。他右肩缠着绷带，露出的皮肤布满细小疤痕，像是弹片划过留下的痕迹，最终汇聚成一个不规则的莫比乌斯环形状。听到我的呼唤，他手指微微一抖，水果刀在指尖转了个危险的圈。“苹果皮断了。”他盯着地上的果皮，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器。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下的伤痕，那原本跳动着机械核心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小块凹陷的疤痕组织。窗外飘来雪松的香气，夹杂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母亲突然指着电视惊呼：“快看新闻！克里姆林宫钟楼怎么会冒黑烟？”我们三人同时望向屏幕，画面中莫斯科红场积雪未消，列宁墓后的钟楼顶端隐约可见红色微光，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个巨型钟表的投影。“北京时间上午十点。”护士换吊瓶时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不锈钢推车碰撞的声音让我想起实验室里金属器械的脆响。沈振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记不记得防空洞那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我愣住了。消毒水的气息中忽然混杂了铁锈的味道，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母亲打翻水杯的声音与三年前那个雨夜重叠在一起——那时沈振国替我挡下子弹，鲜血染红了西伯利亚任务简报的封面，而我在慌乱中把银杏叶塞进了他的伤口。“患者需要镇静。”医生的白大褂掠过视线，我看着他们往沈振国静脉注射药剂。他的瞳孔逐渐失焦，却依旧固执地盯着我锁骨处的红印。那些交错的压痕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像是一枚被暴力摘下的勋章留下的印记。暮色漫过窗台时，我无意间在病房衣柜深处发现了一根枣木拐杖。它不像现代产物，反倒像是祖父遗留的老物件。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投下条纹光影，恍惚间，我又看见那尊斯大林雕像的石手缓缓抬起，只是这一次，它掌心托着的，是半片焦黑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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