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极光1

画室顶棚的老式白炽灯在夜风里簌簌震颤，忽明忽暗的光斑在两人之间游移。江沉盯着手机屏幕，锁屏上跳动的数字刺得他眼眶发酸——00:21，秒针正卡在"7"字刻度上，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咽喉。

"快00:30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飘落的素描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架边缘的松木纹路。窗外飘着细雪，路灯在积雪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季燃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支随时会折断的炭笔。

季燃突然转身，鼻尖几乎蹭过江沉发烫的耳垂。他伸手推开斑驳的玻璃窗，寒风裹着冰晶涌进来，在画布上凝成细密水珠。"看对面钟楼。"他指着远处教堂尖顶的电子屏，数字正从"29"跳向"30"，猩红的光映在他锁骨处的火焰纹身上，仿佛随时会燎原。

江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么晚……"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季燃突然抓住他冻僵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他弯腰从帆布包里扯出两条灰蓝色围巾，给江沉戴上。

他们的二人跑上了天台，朔风卷着冰碴撞向锈蚀的铁栏杆，江沉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晶。季燃的指腹蹭过他睫毛时，细碎霜花簌簌坠落，在月光里碎成十二月的星尘。他们交握的掌心渗出薄汗，转眼便冻结成透明的琥珀。

江沉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迅速凝结。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凌晨三点十七分，北极圈内的永夜让时间失去了意义。季燃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笨拙的北极熊一样在他身边蹦跳取暖。

"再等十分钟，"季燃的声音透过围巾闷闷地传来，"天气预报说极光马上就要来了。"

这是他们来到北方美院附中的第四个月，季燃偷偷策划了两个月的极光之旅。江沉至今记得三天前季燃把车票拍在他素描本上时得意的表情："江同学，该去看看真正的光了。"

"冷吗？"季燃突然握住江沉的手，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江沉摇摇头，却感到季燃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着什么——是字母，一个"L"，一个"O"...

"别闹。"江沉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季燃的眼睛在雪地反射的微光中亮得惊人，他继续写着，直到写完整个"LOVE"。江沉的耳朵烧了起来，幸好被毛线帽遮住了大半。

"江沉，"季燃突然正经起来，"如果等会儿极光来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先答应我。"

江沉正要反驳，天边突然泛起一丝绿光。那光芒起初如同羞怯的纱巾，轻轻拂过漆黑的夜空，继而猛地舒展开来，像打翻的颜料桶在天幕流淌。紫红、翠绿、湖蓝的光带交织舞动，将整片雪原映得如同幻境。

"快看！"季燃一把扯下江沉的帽子，"就是现在！"

江沉仰起头，极光在他瞳孔里投下变幻的色彩。他感到季燃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吹散："把外套脱了。"

"你疯了？零下三十度！"

"就三十秒，"季燃已经解开自己的羽绒服，里面竟然只穿了件短袖T恤，"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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