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华如水,倾泻在寂静的庭院。
白九思并未如常打坐入定。他独自立于回廊最幽深的角落,身影几乎完全融进檐下的浓重阴影里.
神识悄然铺开,再三确认四周绝无窥探——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比潜入魔窟更需隐秘的危险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执行极其危险任务的凝重感,从袖中缓缓掏出了那本花如月给他的话本。
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十二万分的嫌弃,指尖在书页边缘迟疑地摩挲着。
然而,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好奇,终究压倒了排斥。
他屏息凝神,带着赴死般的决绝,翻开了第一页。
烛火在廊下跳跃,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侧脸轮廓,清冷依旧。唯有那悄然爬上他耳廓、连清冷的月华都无法完全掩盖的薄红,以及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无声地泄露着他此刻汹涌的、绝不平静的心湖。
他看得极慢,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拆解一道艰深晦涩的上古符文。
时而眉头骤然紧锁,深若寒潭的眼眸中翻涌起强烈的嫌恶与不解。
又因书中某些直白露骨的“示爱指南”而呼吸微窒,耳尖红晕更深。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一页一页,极其认真地看了下去,修长的手指偶尔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的插图,指尖微烫。
“……李公子面带笑意,如春风拂面,嘴角可微微上扬,温柔的注视着心爱之人……”
白九思:“……”
上扬嘴角?
他试着牵动了一下嘴角,感觉无比僵硬怪异。
“……李公子得知姑娘喜爱花朵,于是摘了许多的鲜花送给她,又觉得女子爱吃甜食不是什么坏处,送了许多小点心……且是投其所好,心意随行……”
花朵?点心?饰物?白九思眉头拧得更紧。
他袖里乾坤中,多是神兵利器、仙丹妙药、上古典籍……
凡俗之物?
几乎没有。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翻,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书页翻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那些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技巧”
嘘寒问暖、制造偶遇、不动声色的肢体接触……
简直挑战他万年来形成的认知体系!
然而,书页上那些“效果显著”、“佳人展颜”、“情意渐浓”的字眼,又像带着蛊惑的小钩子,一下下挠着他那颗急于寻求解决方案的心。
白九思:“哼,凡俗之道,浅薄至极。”
他冷哼一声,合上书页,负手而立,仰望星空,试图用浩瀚星图净化被话本“污染”的神念。
可那书里的字句,却像生了根似的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白九思:“让她开心……”
他低声自语,冰冷的月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映出眼底一丝挣扎后的坚定。
翌日,医馆。
白九思破天荒地没有坐在角落当“冷气制造机”。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收敛了那么一点点?
安念正低头专注地碾磨药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道颀长的影子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似乎有些不同。
不再是俯瞰众生的漠然,也不再是前几日的沉郁困惑。
里面仿佛藏着一丝……努力模仿的柔和?
甚至……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又十分努力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还不如之前那斜角1°但至少正常的笑意。
安念瞬间呆住,手里的药杵都忘了动作,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天哪,上神也会中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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