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青瓦,终于击碎了柴桑城长街多日的死寂。
嗒嗒嗒——
马蹄声从容迫近,一辆华贵马车在八名劲装护卫簇拥下,稳稳停在“东归酒肆”门前。
车夫利落下马,恭敬掀帘。
李长念心头微动,托着下巴的手指无意识蜷缩,眼底深处的狡黠玩味更浓。
提前跟着这小侯爷来柴桑,果然有意外之喜。
车帘掀开,一双纤尘不染、银丝暗纹的男靴踏出,踩在微湿石板上。
靴子的主人身着深色锦袍,气度沉凝。
云翳蔽日,阴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嘴角笑意不显亲切,反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玩味。
他看着牌匾。
宴别天:“东归?”
西南道晏家 家主 晏别天。
李长念心中默念,面上却依旧是懵懂好奇的少女模样。
师兄信中那条伺机吞并顾家的毒蛇……竟亲自撞到这小小酒肆来了?
百里东君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财神爷来了。
他立刻换上最热情的笑容,迎上前去:
百里东君:“是啊是啊,东归!看你们似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东归这名字好啊,很配你们,进来喝一杯?”
晏别天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百里东君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缓缓开口:
宴别天:“小二?”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百里东君的热情。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垮了下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服气:
百里东君:“什么小二,我可是老板!”
晏别天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宴别天:“哦?老板?小老板看着年纪不大,生意倒是做得挺大的。”
这话语似褒实贬,带着居高临下的玩味。
百里东君挺直了背脊,毫不示弱,甚至带着点初生牛犊的傲气:
百里东君:“生意大不大不是看门面大不大,而是看,酒好不好。”
宴别天:“呵,小老板挺有自信?”
晏别天挑眉。
百里东君:“那是自然!”
百里东君朗声道,眼眸亮如星辰。
百里东君:“酒好不好,可骗不了人,喝一杯就知道。不过如果觉得不好喝,”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笑得眉眼弯弯,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百里东君:“那就——回家换个舌头吧!”
龙套:“大胆!”
晏别天身后的车夫厉声呵斥,手已按上腰间刀柄。
晏别天却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只苍蝇。
他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
宴别天:“看这天似乎又要下雨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都进去喝一杯,歇歇脚。”
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百里东君却忽然抬手一拦,拦住了正要迈步的晏别天:
百里东君:“哎哎哎——我的酒,可不是随便歇脚就能喝的酒。”
少年人的轴劲儿上来了,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晏别天目光微凝,随即又舒展开,嘴角噙着那抹不变的笑意:
宴别天:“愿意细品。”
百里东君:“那客官便请!”
百里东君这才朗声大笑,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的紧张仿佛从未存在。
晏别天一撩衣摆,当先步入酒肆。
当他从百里东君身前经过时,李长念清晰地看到百里东君那挺拔的鼻梁又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在嗅什么?
车夫紧随其后,经过百里东君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百里东君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少年心性。
下一刻便转过头来,弯下腰在李长念耳边低声笑道。
百里东君:“你看你看,生意这不就来了,小九姑娘,这买卖好了我给你多买几条好看的罗裙!天天换着穿!”
少年眸光炽热明媚,李长念心头微微动了动。
这人,还真的是,很可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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