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主宴会

主峰峰主阁仙宴记

暮色浸染仙山时，主峰峰主阁的琉璃瓦正淌着金红流光。顾小白负手立于飞檐下，望着丹崖云海间陆续飘来的身影，玄色宗主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指尖掐诀轻弹，廊下悬着的九盏琉璃宫灯便次第亮起，暖光漫过白玉阶，将殿内那张由整株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圆桌映得剔透。

“都磨蹭什么？再晚些灵米粥可要凝出仙晶了。”顾小白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扫过踏云而来的众人。墨渊最先落地，月白镶银边的道袍一尘不染，袖中滑出的紫檀木食盒刚触到桌面，便自动绽开三层暗格，露出其中冰镇的玄冰灵果——颗颗如鸽卵大小，表皮还凝着仙界独有的霜华。

“宗主倒是会使唤人。”亓初的声音先于身影飘至，她发髻上插着的玉簪歪成了弧度，道袍下摆还沾着星点草绿色的磷粉。这疯癫女修刚落座，便伸手去够墨渊的灵果，指尖却被一道无形仙力弹开。“墨老抠！上次借你炼丹炉你都记仇呢？”她咋舌缩回手，忽然又眼睛一亮，盯上了虚空手中端来的白玉托盘。

虚空木讷地将托盘放在桌心，盘中是刚从药园摘下的“醉流霞”——此花三千年一熟，花瓣含露时如醉酒美人面，此刻正散着清冽甜香。他退到角落坐下，宽大的青布袍袖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唯有给众人分菜时，指节才在烛光下显出几分常年侍弄药草的淡绿。

“凯德呢？又钻他的机括阵里了？”顾小白扬声问着，指尖凝出一道灵火将铜釜下的仙石点燃。话音未落，殿门便“咔哒”一声被推开，凯德抱着个半人高的机关仙鹤闯了进来，金属羽翼在灯下泛着流光，喙中还衔着串刚烤好的“火髓晶鱼”。“来了来了！新做的‘衔珠侍者’正调试最后一道灵锁呢。”他将机关鹤放在脚边，金属关节碰撞出清脆声响，人却已坐在虚空旁，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你可知我在仙鹤腹内装了三枚‘凝露玉盏’，待会儿给灵淼盛汤保准不凉……”

虚空依旧寡言，只在凯德说到关键处时，用筷子轻轻点了点面前的青瓷碗，算是回应。倒是邻座的念安突然凑过来，指尖捏诀在凯德肩头画了个符，笑道：“小心你这机关仙鹤突然唱曲儿——昨儿我往你工具箱里塞了段‘百鸟朝凤’的灵纹呢。”

“念安！”凯德跳起来要追，却被顾小白一记眼风扫了回去。此时白灵淼已循着香气飘到桌前，小姑娘鼻尖还沾着点糕点碎屑，眼巴巴望着铜釜中翻滚的“九龙吐珠羹”，那是用九种灵谷混着仙泉熬制，每颗谷粒都裹着莹白的光晕。她刚要伸筷子，却被墨渊用玉筷敲了手背：“急什么？先喝碗‘清灵汤’开胃。”说罢，他袖中滑出个羊脂玉壶，给每人面前的玉盏斟满淡青色的汤水——那是用千年雪莲蕊泡的灵液，光闻着便让人神清气爽。

“还是墨渊师兄疼我！”白灵淼眼睛弯成月牙，咕嘟咕嘟喝完便要去夹“火髓晶鱼”。秦阳却突然伸手，将盘子里焦脆的鱼皮先剔了下来——他自坐下便没说过话，此刻却用眼神示意白灵淼：鱼皮烤得略老。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笑得更欢，接过鱼肉时还偷偷塞了块灵果给秦阳。

林尽端着刚切好的“月影瓜”走进来，见众人都已动筷，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是顾小白的药童，此刻穿着素白色长衫，袖口处上还绣着药草纹样，端盘子的手微微发颤。顾小白见状，亲自起身接过瓜盘，清声道：“快坐下，尝尝你虚空师兄新育的‘醉流霞’。”

林尽怯生生地坐在白灵淼身边，刚拿起一瓣粉紫色的花瓣，就见亓初突然一拍桌子：“哎呀！我想起来了！”她从袖中掏出个黑漆漆的丹炉，炉盖一掀，飞出几只巴掌大的蝴蝶，翅膀上还沾着亮晶晶的丹砂。“看我新炼的‘食焰蝶’！能把烤肉烤得外焦里嫩……”话未说完，那几只蝴蝶便“嗡”地扑向铜釜，吓得白灵淼尖叫着用袖子去赶。

“胡闹！”墨渊指尖凝出冰棱，瞬间在铜釜上方结了层冰罩。蝴蝶撞在冰壁上“啪嗒”掉落，亓初却咯咯笑着把它们捏在手里：“逗你们玩呢，这蝶儿只吃灵火。”她说着，竟将蝴蝶往嘴里一送，吓得林尽手里的瓜片都掉了。

“亓初师姐！”顾小白无奈扶额，却见念安趁机往墨渊的玉盏里撒了把“笑腰草”粉末。墨渊刚要举杯，忽然闻到一丝异香，抬眼便对上念安促狭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将玉盏推到念安面前：“你似乎更需要此物。”

“哎别别！”念安笑着躲开，却撞翻了凯德放在桌边的机关仙鹤。那仙鹤“嘎”地叫了一声，翅膀展开时竟弹出数枚“凝露玉盏”，其中一盏不偏不倚扣在白灵淼头上，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秦阳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玉盏，用袖口擦了擦递给白灵淼，自己却低头切着盘中的“碧玉藕”——那是从墨渊私藏的灵湖里挖的，每节都透着温润的光泽。白灵淼接过后，又偷偷往秦阳碗里堆了堆晶鱼，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倒让喧闹的宴席多了几分暖意。

虚空始终安静地吃着菜，偶尔会给林尽夹些清淡的“安神菜”——他守着药园，最清楚这小家伙常因侍弄仙草熬夜。林尽接过时，总会小声道句“谢谢虚空师兄”，说完便低头戳着碗里的瓜片，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

顾小白看着眼前这幕，端起玉盏饮了口灵酒。酒液入喉化作暖流，顺着经脉周游全身，将连日处理宗门事务的疲惫尽数驱散。他看着亓初追着念安要抢他兜里的“整蛊符”，看着凯德唾沫横飞地给虚空讲解机关仙鹤的构造，看着墨渊不动声色地将白灵淼够不到的灵果盘又推近几分，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熨帖。

这主峰之上，虽人人道他顾小白是执掌千亩仙山的宗主，可只有此刻，在这寒玉圆桌旁，他才觉得自己是这群人的主心骨，是能与他们共饮灵酒、笑闹疯癫的同伴。

“都别闹了！”顾小白突然朗声开口，举盏站起，“今日无宗门事务，无仙魔纷争，只论你我情谊！”

“好！”念安第一个响应，端着酒盏跳到桌上，“我提议，每人讲个在仙山遇过的趣事，讲不出来的……就罚喝墨渊大哥私藏的‘醉仙酿’！”

“我才不罚！”亓初立刻举手，“上次我在忘忧崖炼丹，引来了三只千年雪狐，它们还帮我舔丹炉呢！”

“这算什么？”凯德不服气，“我曾用机关鸟给隔壁峰的仙子送情书，结果鸟嘴里的信掉在了长老会上！”

众人哄笑起来，连墨渊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秦阳依旧沉默，却在念安要罚他时，指了指白灵淼鼓鼓的腮帮子——小姑娘正忙着把“醉流霞”花瓣和灵米粥拌在一起吃，吃得满脸都是甜浆。

“噗嗤——”林尽看着白灵淼的吃相，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害羞地捂住嘴。顾小白见状，笑着拍拍她的肩：“林尽不用罚，你给大家弹个曲吧。”

林尽他点了点头，在空间戒指里把前两天，凯德提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命石灵梦琴”掏了出来犹豫了半晌，弹了一曲《故人归》。琴声婉转动听，犹如远行的故人归来，竟让喧闹的宴席渐渐静了下来。虚空听着歌，手里夹菜的动作都慢了，墨渊则闭上眼，似乎在回味这纯粹的仙音。

一曲毕，白灵淼第一个鼓掌，却不小心把手里的玉勺掉进了汤里。“叮”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鹭，也让满殿的笑声再次扬起。

此时月已中天，峰主阁外的云海被月华染成银色，殿内的琉璃灯却愈发明亮。顾小白看着眼前这群形色各异的同伴——疯癫的、沉默的、木讷的、健谈的、贪吃的、害羞的，还有那个总爱板着脸的土豪，忽然觉得这仙山纵有千般美景，也不及此刻圆桌上的人间烟火。

他再次举杯，眸光扫过众人：“来，敬这仙途漫漫，有你们相伴！”

“敬相伴！”

玉盏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与殿外的松涛、云海、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妖兽低鸣融为一体，在这万籁俱寂的仙夜里，谱成了一曲独属于主峰峰主阁的，温暖而喧嚣的仙宴之歌。

直到更漏敲过三响，众人才带着微醺的醉意散去。墨渊临走前，还不忘用储物袋装走剩下的玄冰灵果；亓初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摇摇晃晃地说要回去研究“食焰蝶”的新食谱；凯德则抱着他的机关仙鹤，嘴里还在念叨着要给林尽做个“自动捣药机”。

顾小白站在殿门口，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见是林尽，只见对方手中有一精致的木盒，小声道：“宗主，这是我给您留的‘醒酒莲’，您晚上批阅卷宗时泡着喝……”

“有心了。”顾小白接过木盒，看着林尽跑远的背影，又望了望墨渊特意让人送来的、放在案头的“安神香”，忽然低笑出声。

这主峰之上的日子，大概就像今晚的宴席吧——有吵嚷，有温情，有不期而遇的惊喜，也有细水长流的陪伴。纵是仙门宗主，能守着这样一群人，守着这峰主阁的灯火，便已是这苍茫仙途中，最难得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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