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突然窜高三寸,将化学实验室墙上的元素周期表照得忽明忽暗。林淑芬锁骨下的烫伤疤痕在靛蓝色溶液浸润下突突跳动,像块烧红的烙铁。化学老师手里的比色卡啪嗒掉在瓷砖上,他后退时撞翻了铁架台,试管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放射性同位素钴-60..."他喉结滚动着抵住实验台边缘,"当年省教育厅特批的防伪措施。"
调查组最年轻的女干事突然举起照相机取景框里,陈志强右手溃烂的伤口正对着林淑芬的疤痕,两处伤口渗出的紫红色液体在瓷砖缝隙汇成细流,蜿蜒出钢印编号"77054"的完整图案。老专家掏出手帕要擦眼镜,却发现镜片上根本没有任何液体。
窗外的暴风雪骤然加剧。冰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千万颗算珠落地,陈志强突然扑向实验台中央的硝酸瓶。林淑芬棉袄第三颗纽扣绷飞出去,擦着年轻干事的耳畔钉入墙内——她张开双臂挡在试剂架前锁骨疤痕擦过泼洒的硝酸,瞬间腾起的白烟里浮现金色颗粒。
"1977年8月18日下午三点零七分。"淑芬让所有人停住,"钢印机温度显示仪停在二百三十摄氏度。"她食指轻抚疤痕边缘,沾起的组织液在煤油灯折射出金属光泽,"你当时说'盖个章做纪念',右手却把温控旋钮往右拧到底。"
陈志强的工作证从口袋里滑落。鲜"教育局"三字在酸碱试纸上晕开,转瞬变成铁锈色的谋杀"字样。他跪着爬向林淑芬时,右手在瓷砖上拖出五道带血的指痕,每道痕迹都在渗出的组织液作用下显影细小的铅字——是撕碎的录取通知书残片上"白晓梅"的签名笔画。
"那些墨水..."陈志强的牙齿磕在瓷砖上发出脆响,"墨水会吃人啊!"他猛地抬头,瞳孔里映出林淑芬高举的玻璃棒——棒尖沾着的靛蓝色溶液正滴落在他手背的伤口上,瞬间腐蚀出大学校徽的轮廓。
老专家突然按住疯狂跳动的盖革计数器。煤油灯苗齐刷刷偏向西北方向,照出窗外诡异的景象:飓风卷着染血纸片在雪地里犁出深沟,碎纸屑正自动拼出"顶替"的最后一捺。化学老师扑到窗前时,三只麻雀撞破玻璃冲进来,鸟喙里衔着的纸片上"自愿放弃"四个字正在融化。
"温度调节钮往右拧三圈。"林淑芬踩住陈志强想要抓取纸片的手,棉鞋底与溃烂皮肉接触时发出烙铁炙烤的声响,"钢印接触皮肤十二秒才能留下永久性疤痕。"她弯腰拾起一片印着钢印残角的纸屑,两指捏着在煤油灯前转动,"你数了十二下才松手,对不对?"
实验室角落的搪瓷桶突然发出嗡鸣。桶里浸泡的碎纸片疯狂旋转,在次氯酸钠溶液表面形成漩涡,漩涡中心逐渐浮出"陈志强调包"五个褪色钢笔字。年轻干事想要拍照,却发现相机取景器里所有文字都是反的。
"钴-60的半衰期是五年。"化学老师的声音混在冰雹砸的噪音里但人体组织会永久保留辐射痕迹。"他举起滴管,煤油灯光穿透管中液体时在地面投下钢印编号的阴影,"林淑芬同志的疤痕,就是活体证据。"
陈志强喉间突然溢出非人的嚎叫。他扑向破碎的窗户,染血的左手抓住窗框时,铁锈色的组织液正顺着油漆剥落的木纹蔓延,眨眼间重现出当年录取通知书上被涂改的痕迹。暴风雪卷着纸片灌入室内,其中一片黏在他汗湿的额头上——那是工作笔记的残页,上面他亲笔写的"调包操作要点"正在渗血。
老专家眼镜链突然绷断。镜片落地的瞬间,实验室所有煤油灯同时爆出蓝色火焰,火光照亮林淑芬从怀中取出的铁皮盒子。盒盖弹开的让陈志僵在原地,整齐排列的二十四块碎玻璃上,每块都映着当年钢印机温度表的读数。
"每天捡一块。"林淑芬用镊子夹起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折射出她瞳孔里跳动的蓝色火苗,"县教育局锅炉房后窗的碎玻璃,拼了整整三个月。"她手腕轻,玻璃碎片将煤油灯光折射到陈志强脸上,照亮他右颊一道年烫——那形状分明是缩小版的大学钢印。
年轻干事的钢笔突然在记录本上自动书写。墨水不受控制地洇出纸面,重现出陈志强当年在调包申请上的签名。钢笔尖"啪"地折断时,窗外雪地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哗啦声——那些染血纸片正自动装订成册,封皮上浮现出"调包罪证"四个烫金大字。
化学老师手里的喷突然喷射出彩虹色水雾。水珠悬浮在空中,每颗都包裹着当年钢印墨水的金属颗粒,在煤油灯照射下于墙面投下录取书的完整影像。林淑芬的身影恰好遮"白晓梅"的签名位置,她锁骨疤痕正在光影交错中与投影上的钢印完美重叠。
陈志强瘫坐在自己蔓延的组织液里。他徒劳抓着右手溃烂的伤口,指甲缝嵌着的墨渣在瓷砖上刮出"我认罪"的笔划。老专家弯腰捡起一片沾血的碎纸,对着灯光看见纸背面的正自动重组,逐渐显现出县教育局公章的内部防伪纹路。
"温度表刻度只有二百度。"林淑芬的声音很轻,却压过了窗外暴风雪的呼啸。她解开棉袄第四颗纽扣,心口位置赫然是缩小版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纸张边缘与皮肤生长在一起,"你特意换了工业用温度计。"
实验室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三秒后煤油灯重新亮起时,陈志强面前的地砖上整整齐码着十二块碎玻璃,每块都映着他当年调整钢印机温度的不同瞬间。年轻干事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最后一块玻璃上映分明是他把林淑芬往钢印机上按的画面,背景里挂着"1977.8.18"的日历。
暴风雪突然停止。死寂中传来清晰的"咔嗒"声——是林淑芬合上铁皮盒子的声响。几乎同时,窗外雪地里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所有染血纸片齐刷刷转向实验室窗户,露出背面用不同笔迹书写的二十四份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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