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修罗场掉落（下）

晚膳之时，姜令仪已料此局，见左右二人递来盛汤之碗，她面上波澜不惊，双手皆接，转递与侧畔默默用膳的小满，温声道：“小满且多用些，正值长身体之时”

小满垂首捧碗，周遭目光灼灼，仍乖巧应承：“多谢师娘”

无相舟将剔净鱼刺的肉夹入姜令仪碗中，轻言道：“小师娘亦当多食，莫只顾着照顾小满”

姜令仪觉另一侧气息骤紧，遂展颜轻笑，转眸望向无相舟：“舟儿果有孝心……然……”她忽顿声，将碗中鱼肉分半予段浮生，“浮生近日操劳，此味当与他尝”

段浮生盯着碗中突现之鱼，喉间微动，哑声道：“我……无需……”

无相舟抚唇轻笑：“小师娘所予，岂可拒之？莫非师弟以为，小师娘所夹之鱼，不及师兄剔刺用心？”

饭堂霎时寂如死水，小满低首扒饭，姜令仪叹声如风，又夹一筷鸡肉置于段浮生碗中，段浮生方神色稍霁，道：“师兄言重，师娘夹得自然好吃些”

"对了，小满"姜令仪莞尔转眸，语声轻缓如拂柳风，"在剑隐门可还安适？莫要瞒着师娘"

小满抬首望她，眉目弯弯似月牙，柔声道："师娘宽心，门中人皆待我如春风，食宿起居皆顺"

姜令仪颔首轻笑，鬓边碎发随烛光摇曳："若有何不便，须得即刻告知，莫教师娘悬心"

小满郑重颔首，复垂首食饭，只余碗箸相触之声，姜令仪暗叹：这厢总算清静，可食一盏安稳晚膳。

暮色四合，烛影渐长。

众人散去歇息，姜令仪朦胧欲眠之际，忽觉榻畔有异，睫羽微掀，见段浮生已坐于床沿，眸色沉如墨潭，似有千言凝于喉间。

她心弦轻颤，面上却似水无痕，低语问道："浮生，何事扰了眠意？"

段浮生解履登榻，将人拢入怀中，呼吸温热拂于耳畔，声若沉玉低叩："无相舟倾心于你"语调笃定，隐含一缕难察的惶意。

姜令仪默然片刻，睫影轻颤如蝶翅，答曰："世人倾心，如过眼云烟，与我何干？"

段浮生臂间力道渐紧，似要将她刻入骨血，唇畔贴着她颈侧，吐息灼热："你是我的，旁的妄念，休想沾半分"

姜令仪怔忡刹那，忽而轻笑，指尖无意抚过他掌心，温意交融如春溪潺潺，窗外风声忽止，似天地亦醉此片刻缠绵。

她转身直面段浮生，烛火摇曳间，光影斑驳于他眉目，眸中涟漪微漾，轻启朱唇：“傻瓜……”尾音未落，段浮生喉间微动，眸底暗潮翻涌。

忽而扣住她后脑，唇瓣如风骤落，一吻携雷霆之势，又裹挟着隐忍经年的情愫，姜令仪初时怔然，睫羽轻颤，旋即素手攀上他颈侧，柔若无骨。

唇齿交缠间，她尝到他舌尖苦涩，似醋意暗涌，又似不安凝成的颤意，段浮生将她拢入锦榻，掌心抚过她鬓边碎发，动作渐缓，似在摩挲一件易碎的琉璃珍宝。

暗室之中，姜令仪指尖轻抚他面颊，回吻如春水化冰，解了眉间风雪，她本自是孤山雪莲，偏愿与他共坠红尘泥沼。

段浮生将她箍得更紧，鼻息埋入她云鬓，低语几被缠绵吞没：“纵山河倾覆，我亦在你身侧”

姜令仪闭目含笑，声如云絮：“嗯，我信你”

夜风穿窗而过，月光如纱洒落榻上，二人似镀了一层霜辉，耳畔唯有彼此心跳，如擂鼓，如鸣钟，时光似凝。

次日晨光熹微时，姜令仪转醒，段浮生已不在身侧，念他醋意难消，与他相拥而眠，终是哄了这“小醋坛”一夜。

她唇畔漾起浅笑，梳妆毕，步出院门，便闻剑气破空之声，抬眼望去——段浮生与无相舟剑锋相抵，落叶被剑气激得如蝶纷飞。

姜令仪柳眉轻挑，莲步踏近：“你们这是作何？”

段浮生面若寒霜，眼底压着怒焰：“问他！”

无相舟剑尖仍抵他心口，却笑若刃锋：“师弟，昨夜红绡帐暖，可还记得师父清规？”

段浮生骤然拔剑，剑气如霜：“此事岂容你置喙！”刃过无相舟颈畔，血痕如线，那人却嗤笑如常，浑不在意。

姜令仪观二人剑影交错，浑不急恼，袖中捻着瓜子嗑起，暗忖：这主角对主角的戏码，倒比戏台还精彩。

心念一动，倚了旁侧藤椅而坐，目光流转于剑影之间。

不多时，院外已围了一圈看客，众人窃语如蜂，皆对这场争斗兴致盎然。

青袍小厮压低嗓音，叹道：“二位公子当真武学奇才！”眸中敬畏之色溢于言表，“方才那招‘霜寒九式’与‘无相剑诀’相击，剑气竟将青石阶震出裂痕，可见内力之深厚！”

一旁丫鬟亦颔首附和：“可不是，方才无相公子以‘万象归一’化解段公子的‘千叠浪’，剑招转换如电闪星移，奴婢连残影都未捕捉分明……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已被剑气绞作齑粉”

段浮生与无相舟剑皆承同门，然各擅胜场，段浮生剑若奔雷，势如破竹，招招迅捷灵动；无相舟剑似山岳，守如铁壁，偶有反击，力重千钧。

二人自庭院战至檐角，复跃上树梢，剑影纵横间恍若银龙翻飞，观者无不目眩神驰。

“都散了都散了！”张管家拂袖冷喝，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抬眼瞥见倚躺椅上闲观战局的姜令仪，赶忙躬身行礼，迟疑问道：“夫人，二位公子这般……”

姜令仪眉梢未动，淡然道：“师兄弟切磋武艺罢了，年轻人好胜心强，难免如此”张管家虽有疑虑，见她泰然自若，只得垂首退下。

待战局稍歇，姜令仪方缓步起身，拂去襟上虚尘，浅笑吟吟：“武艺切磋当有分寸，莫因意气伤了手足”她声如春风拂柳，却暗藏金石之威。

无相舟忽收剑而立，唇角勾起谑笑：“今日便到此为止，师弟”段浮生虽心有未甘，亦敛剑归鞘，二人对峙而立，眸中火星未熄，空气里仍凝着凛冽剑霜。

无相舟翩然落至姜令仪身畔，轻嗤道：“小师娘要偏袒他吗？”语带戏谑，隐有怨怼之意。

姜令仪斜睨他一眼，檀口微扬：“怎的，吃味了？”

无相舟不语，只将挑衅目光掷向段浮生，段浮生冷目相迎，胸中却无端涌起莫名惶惑。

姜令仪察二人暗潮汹涌，轻叹一声：“莫再胡闹”言罢莲步轻移，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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