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赖御史之死

屋内，烛火燃烧，屏风后，显出一道躺着的身影。

“我看你真是疯了！为了自己的计划甘愿丢掉自己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被送过来时全身没一块好肉，血流成河，我还以为你死了！”

少女漂亮的眉眼紧皱着，眼里尽是后怕与责备，嘴上说着狠话，手却轻轻的掩了掩被角。

向兰芝脸色苍白，无力的扯出笑容，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了，小祖宗，但是若我的命能使计划成功，所有的努力也都值得。对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做了吗？

翠翠被她的执着生出了怒气，刚要训斥，听到向兰芝的问题，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轻声说道“我派人告知肃王让他将这首童瑶送予赖御史府且吩咐传播者要一口咬定是赖御史让他们做的。

翠翠继续说道“我托人告诉祖母说春花坊刚开宴，你招架不住热情，喝的醉熏熏，避免酒后闹事，于是让你在我府中过夜。

向兰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躺在床榻上，精神放松下来，困意如洪水般汹涌，意识渐渐朦胧，进入了梦乡。

翠翠本想继续说道，刚要开口，目光一顿，见床榻上的人睡着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抬手遣散了刚进来的下人，轻声轻脚的出去了。

夜色正浓，明月照耀，一幅使人入眠的好景色，一阵疾风使树叶飘动，一页纸被轻轻放入一间房屋内，又一阵疾风过去，重新陷入寂静。

翌日，殿内，群臣下跪，近来京城诡谲，不敢妄议，屏风后，充满威压的话语如一颗弹药炸开了沉寂的氛围。

“爱卿们，近日京都可有什么异事发生？”

此话一出，群臣们本就弯下的腰变的更加低了，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大殿内安静无声，一枚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嗯？可有什么见解？

龙椅上的那位再次落了话，隐约中有些怒气。

有些大臣的身子开始颤抖，额头冒出了汗珠。

向兰芝紧握拳头，低着头，耐着性子告诉自己要等。

肃王玩着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跪下的人的反应，突然笑意停顿了一瞬，只见赖御史站了起来，拱手说道:皇上，臣知道京城内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

赖御史在皇上第二句话落下时，看了一眼左边又看了一眼右边，看见他们都如鹌鹑般缩着，心里更加不齿。

作为官，难道不是该替皇上分忧解难，为百姓做事？

怕来怕去，那为何要做官？

他眼神坚定，站了起来，拱手说道:皇上，有奸佞小人散播谣言，扰乱民心，欲在坏我国百年基业啊！臣私自调查，竟发现是向将军教他们散播的！

此话一出，众人眼如火炬般看向向兰芝，却见向兰之毫无慌张之色，站了起来，面露惊讶，朝向赖御史拱手，真诚的问道:赖御史这样说，可是有什么证据？

赖御史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不屑的说道:那自然是有。

说完，转向屏风前，跪下恳请皇上准许他让证人进殿。

“准了”

旁边太监掐着尖细的声音说道:“宣李四，李五进殿。”

话音落下，两位模样如市井混混的人入内，到了屏风前，连忙跪了下来。

赖御史指着向兰芝向他们问道:教唆你们唱歌谣的可是此人？

他们看了向兰芝一眼，连忙低下了头，说道:回大人，不是此人，是……。

他们面露犹疑之色，话音吞吐，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赖御史见他们吞吞吐吐，不由气极，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你们尽管放心说，本史替你们兜着。

他们看了赖御史一眼，随后坚定的说道:指使我们的正是大人您啊。

此话一出，嘶声此起彼伏，赖御史不可置信的指向了自己，我？

不可能！你们是在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赖御史气的胡子竖起，大吼一通，随之立马跪了下来，惶恐的说道:皇上，他们一定是被人买通好了来陷害我，我此前问话他们不是这样说的啊，陛下！

“哦？赖御史的意思是我买通了他们来陷害你？”

赖御史转了过去，目眦尽裂的看着她，眼里似有岩浆喷涌，随即大声呵斥道:不是你还能有谁！

向兰芝转向他们，询问道:“是我指使你们说的吗？”

他们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您，大人，我们原先受赖御史的胁迫说是您，但是为了自己良心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喝吓得止住话音。

“胡说！”

赖御史气的满脸通红，脖子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打断他们，随后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皇上，他们是在胡说啊！皇上，相信我，一定是向兰芝指使他们这样说的啊！皇上！”

气氛焦灼时，一位宫人上前向皇上耳语了几句 ，皇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惊讶，抬手让人进来。

宫人授意，高声宣召“宣曹公公进殿。”

曹公公走进了殿内，跪下说道:皇上，查清楚了，散布谣言者正是赖御史，咱家在赖御史书房内发现了一页纸，上面正是那首歌谣。

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页纸，递于宫人，宫人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了这几行字，递给宫人，宫人立马授意，走到赖御史面前，扔给了他，说道:赖御史可看看是不是你的字？

赖御史看到眼前的纸，失了血色，纸上分明是自己的字迹，可他从未写过这首歌谣！

宫人见他恍惚的看着字迹，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再次问道:是否是你的字迹？

赖御史大脑一片空白，听闻此话，恍惚着说是，声音轻如魂丝，眼神呆滞。

“刑杖三十”

他一介书生，刑杖三十是要他死啊！

赖御史听闻此话，仿若晴天霹雳，面色苍白，嘴里说不出任何话，一步步摇着头后退。

他人见此景象，皆不忍再看。

向兰芝内心也有不忍 但她不能退让，上前说道:皇上，赖御史捏造事实，陷害同僚，犯了大夏法律第一百条诬告罪，应打入大牢，剥去官职，贬为庶人，臣恳请皇上下旨！

说完，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赖御史脸上更白了一个色度，竟腿脚一软的跌坐于地，万念俱灰的等待发落。

“赖御史捏造事实，诬告一品官员，打入大牢，即刻死刑。”

侍从们把赖御史如丧家犬般拖了下去，血迹流了一路。

大臣们不忍再看下去，眼含热泪，向兰芝也有些不忍的撇过了头。

早朝结束，一处隐蔽之处，一袋黄金被交予曹公公的手上，向兰芝拱手道:“感谢曹公公及时出手，吾感激不尽”

曹公公连忙扶起了她，谄媚的笑道:向将军真是过奖了，您与肃王私交甚好，将军能否在肃王面前替咱家美言几句？

向兰芝赶忙答应，回道:曹公公说笑了，我一定尽我所能。

听闻此话，曹公公脸上的笑意加深，嗓音更加尖细:那更加好啊，那劳烦向将军了。

待曹公公走后，向兰芝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厌恶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转身，离开了宫中，途径牢房时，听见磨刀的声音，身子僵了一瞬，随即立马加快脚步离开。

俯身进入马车，打开了车窗，驶进小巷时与肃王的马车擦身而过时肃王朝她微微颔首。

向兰芝知道事情办妥了，便放下心，向后仰去，闭目修养。

一刻钟前，那两位混混刚出宫殿，来到郊外，拿到了万两黄金，眼睛放光，贪念使他们自相残杀，剩下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兴奋的抱着它，刚迈出一步，被一箭穿心，倒了下去，黄金散落。

街巷的某处，乌鸦扑腾，微风卷起残纸，无数百姓身穿白衣跪在街上，眼含泪水，小声啜泣。

锣鼓声起，唢呐齐鸣，伴着凄婉的乐声，棺材穿过小巷，进了深山。

赖御史本是戴罪之身，不允百姓哭送，不允出殡，但架不住百姓们自发的送行，便撒手不管了。

他们不在乎赖御史的罪名，他们只想送平日里一心为民的赖御史一程。

他们想起赖御史笑意盈盈的施粥，想起洪水决堤时第一个冲锋在前的身影，想到省下俸禄救济穷苦百姓……

再也压抑不住哭声，哭的肝肠寸断，哭的趴在了地上。

被哭声吵醒的向兰芝看到这一幕，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赖御史一心为君，一心为民，他必定会插手此事。

她必须这么做，才能破局。

她来到寺庙，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周遭亮光被吞噬，陷入黑暗之中。

烟雾缭绕中，无人见跪在祠堂前少女眼角的一滴泪。

双龙戏珠的屏风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杯，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眉眼。

“皇上，我觉得散布童谣者不是赖御史”

说此话者，正是白日那位宫人。

朕知道，只不过是假借他们之手除掉他罢了，正好耳边少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喝了一口茶，茶水润得嘴唇发亮，嘴角勾起，仿若抹了鲜血，摇晃着茶杯，眼含笑意的说着:朕期待着他们能够走到哪一步，尤其是小芝。

宫人小心的抬头，看见了这个笑容，仿若恶鬼，令宫人不寒而栗。

好了，下去吧。

宫人们连忙退了出去，周围没了声响，只有水沸腾着的声音。

夕阳最后一缕光被黑暗吞噬时，那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尊者竟显出几分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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