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繁花

何坚以手抚额坐在桌子一旁。

曲言笙同样以手抚额坐在一旁。

只见面前这位身着黄袍道士服，一撮浓密的白胡垂落至其胸膛，好不潇洒快活。只见其时而颔首低眉时而抚膺长叹时而扭腰劲舞，好似......精神病院里逃出的病人。

“风水之学又称堪舆之学，且听小老儿为你们弹唱一番。”

此人仙风道骨，神色睥睨，话音落下，只见他缓缓拿出一把......电子吉他。

曲言笙转头望向身旁男子，冰蓝色的瞳孔里迸射出一丝寒意。

男子连忙看向后方的人：“你们怎么办事的？就算找风水大师也得找一个像模像样点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后方人员立马赔笑道：“这都是按照那位少爷的吩咐找来的，以少爷原话来说这位大爷是京城动物园那一带最著名的风水大师了，标的牌子童叟无欺，而且大爷也很具有敬业精神，只要钱到位他连钢管舞都能跳。”

“这叫敬业？”

男子青筋爆出。

何坚有点受不了了，特别是经历了这群神经病轮番轰炸后。

“曲先生，您请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看这场毫无意义的表演？请原谅我实在没空陪您在这里浪费时间。”

何坚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不好意思何警官，这场表演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曲言笙瞥向身旁的男子，接着道：“不过不留下来吃个饭么？就当是赔偿了。兰花熊掌，无为熏鸭还有西湖醋鱼，都是正宗名肴。”

“不吃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何坚淡淡一笑，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两名高大男子同时起身挡住了何坚的去路。

“曲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何坚没有回头：“难道是卡俄斯神族学院的人就能挟持警察么？”

曲言笙微笑道：“还请何警官留在这里。”

何坚皱眉：“你是要软禁我？”

曲言笙道：“暂时招待一下你们，也是卡俄斯的权限之一。”

“你......”

何坚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

“把他带回房间休息，另外...将那位还在表演的老先生送回去吧。”曲言笙望向在另一个大厅仍在表演的老人。

“是。”男子低头应道。

“殿下，得手了。其余警部负责人也基本上都被软禁了。”侍从低声道。

“很好，守住这些警察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塔尔塔洛斯不是人类能够对付的，不必多出这些平白无故的伤亡。”

曲言笙淡淡地道。

“我们真正合作的只有少部分人。最后由人类警方来收尾也算是破案了。”

侍从恭敬道：“希望以风水大师的名义可以挡住某些人的眼线。太子殿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啊。”

“善良......么？”

曲言笙自嘲一笑，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这么评价他了。随即望向手上那枚银色戒指，眼里流露出莫名的情绪，一瞬即逝。

......

天空开始缓缓洒下雨珠，滴落的声响如同时间流逝的节奏。

在朦胧的雨幕中，依稀可以瞧见一处极其宽广的别院。别院里矗立着数栋建筑，建筑上打有金色底腊的雕花与拼花窗围绕在一起，美仑美奂。

建筑内，一位男人安静的站在窗边，抬起双眸望向窗外飘洒的雨滴。

“漫天大雨里交织着世间的悲欢离合，最后只剩下孤独和叹息，真糟糕啊...这样的天气。”

曲言笙淡淡地道。

“雨天是适合送葬的日子，而少爷您...一直都是送葬人啊。”

在其身旁，中年管家恭敬地道。

“我的结局，大概也是死在这样的日子里。”

曲言笙转身离去，眸子里无悲无喜。

......

男人抬头，视线延伸到别院内那一栋高大的教堂。

教堂前方矗立着的钟塔钟声镗鞳，却透露出一抹古老的哀艳。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杂乱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剩下那纷飞的思绪，斩不断的记忆，被宿命紧紧束缚着。

曲言笙沉默的注视着眼前教堂，目光如潮。

他迈上台阶打开紧闭的大门缓缓走入教堂。

在教堂内正中央的大理石台阶上，竖立着一个黑色十字架。光芒折射在十字架上，似是夕阳里最后的光辉。

教堂四面通彻着金黄的灯光，让人感到一股朝圣般的温暖。

台阶周身被一簇簇鲜花所围绕，如同一幅盛大灿烂的浮世绘。

来祭奠母亲的时候，曲言笙总是身着黑色西装。母亲说喜欢看他穿西装的样子因为那样看起来像是真正的大人一样，母亲还喜欢花，希望能够种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花海。所以，他带着所有回忆来祭奠母亲。

记忆中母亲曾拉着他的手带他坐在随风起伏的花海里看着天边的城市。母亲望向他，道：“你看那片繁华喧嚣的城市，就像是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的缩影。而它的真面目隐藏在表面繁华之下。待你走进细细观测，会发现它就如同黑夜里的宝石一样，美丽而危险。

所以每一个在外漂泊的人，都想有一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我的言笙是个善良的孩子，妈妈只希望我的孩子永远都不要成为那样在外漂泊的人。”

幼时的他，不知母亲为何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更无法理解母亲这番话的含义。只能乖巧地依靠在母亲怀里，望向天边风景。

记忆中母亲那么温柔，却又如此飘渺虚幻，如同一场浮生梦，最后完全消失。

......

究竟什么才是死亡？

是诀别，是终止，是无法后退的路，是再也触摸不到的脸，再也留不住的温度。

曲言笙斜坐在台阶旁，望向前方十字架，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这一刻，他仿佛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孩子，声音里带着未脱的稚气。

如今他成为了一个在外漂泊的人，在流逝的时间里他早已习惯将情绪掩埋在冰封的心底。

良久，曲言笙从台阶旁起身，将衣衫略微整理准备离去，他这一生参加过太多葬礼，如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无多余的时间用在祭奠上。

穿过走廊，曲言笙转过头，目光掠过窗外那一抹色彩，淡淡一笑：“你看，花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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