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回忆

沈知夏用力推开主持人的瞬间，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对方镶满水钻的话筒。

她踩着199港币的小白鞋，头也不回地冲进人流，身后传来节目组嘈杂的议论声和直播弹幕的疯狂刷新。

咸腥的海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她突然觉得那些奢侈品堆砌的光鲜，不过是贴在身上的廉价标签，而自己此刻的狼狈，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星巴克的冷气混着咖啡豆的焦香扑面而来，沈知夏缩在角落，盯着玻璃杯里浮沉着的冰块发呆。深褐色的美式咖啡表面泛着油光，她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炸开，却莫名让她想起外婆熬的中药——同样的苦涩，却藏着安心的味道。

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她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觉得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从未真正接纳过自己。

回到空荡荡的别墅时，暮色已经漫进雕花窗棂。沈知夏脱下四十二万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羊绒面料无声地陷进真皮里，像一滴墨坠入深海。

她扎起头发走进厨房，橱柜里整齐码放的进口食材被推到角落，翻出张姨临走前留下的干香菇和挂面。

铁锅烧热的滋滋声中，她将葱花爆香，倒入外婆教她调配的酱油汁。

面条在沸水里翻滚，沈知夏盯着升腾的热气，恍惚间回到杭州的小厨房。

那时外婆总说："阳春面要吃得有骨气，几根葱花几滴油，照样能香透整条巷子。"当熟悉的香气弥漫整个厨房，她捧着粗瓷碗坐在餐桌前，窗外维港的霓虹再璀璨，也抵不过这一碗朴素的温暖。

"我一定要回内地。"沈知夏咬着劲道的面条，滚烫的汤汁烫得眼眶发红。

她想起被锁在书房抽屉里的北京大学招生简章，想起林小满说"我们去北京看雪"时亮晶晶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去首都，要去未名湖畔，要堂堂正正靠自己站在阳光下。"

然而这份宁静不过维持了三日。当沈知夏正在研究内地高考政策时，玄关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脆响。

舅妈披着印满热带花卉的丝绸披肩走进来，翡翠手镯撞在行李箱拉杆上发出清越的声响："知夏，怎么连佣人都没留下？夏威夷的太阳把人晒得发昏，正想喝口凉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粗瓷碗，和沈知夏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质睡衣。

空气瞬间凝固。

沈知夏看着舅妈皱起的眉峰，突然意识到，这栋别墅里所有的烟火气，都将随着这个女人的归来彻底消散。

而她的归乡梦，此刻才刚刚开始长出荆棘般的根须，在心底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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