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蛊·药庐危机

冰冷！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极致寒意包裹着沈清欢。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纯净到极点、带着冲刷一切污秽意念的冰寒能量。激湍的泉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推动着她在狭窄崎岖的地下通道中翻滚、挤压。每一次碰撞到粗糙的岩壁，都带来新的痛楚，伤口被冰水刺激，火辣辣地疼，又迅速被刺骨的寒意麻痹。

混沌之拥的毁灭气息、青锋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杀意、乃至身后空间崩塌的轰鸣，都被这汹涌的冰泉声隔绝、冲散。唯一清晰的，是紧贴着她后背传来的那份沉重、滚烫又冰冷的不协调感——玄霄的重量。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块顽固的磐石，此刻却毫无意识地被水流裹挟着，随着她一同跌撞前行。那处被她以冰霜清心花强按进去的肩胛伤口，在冰泉的冲刷下，不再有暗金液体流出，反倒泛着一层极其诡异的、快速凝结又溶解的微霜。他体内翻腾的毁灭风暴似乎也被这无孔不入的纯粹寒意暂时压制、封冻，至少，那疯狂的嘶吼和沸腾的黑焰沉寂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息，又或许很久。前方豁然开朗！

哗啦！

两人被水流带着猛地冲出一个低矮的出水口，砸进一片相对平静的水潭。冰冷的地下水瞬间褪去大半，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泥土草木的微腥气息涌入鼻腔。

沈清欢呛咳着，挣扎着从冰冷的浅水中爬起。环顾四周——熟悉得令她心神稍安。这里正是她穿越后山密林进入医仙谷时，曾路过的那处靠近药田边缘的废弃引水渠残址！几块残破的石碑半埋在泥土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依稀能辨旧日的引水沟痕迹，早已干涸废弃多年。远处，无边的杏林在夜色下如同沉睡的巨兽，影影绰绰。几座古朴的药庐散布在药田阡陌间，悄无声息。

她竟然被那冰莲玉露的泉眼通道直接带回了离尘观附近，绕开了医仙谷入口那危机四伏的杏林春雨净化场！

冰莲玉佩紧贴着胸口，传来的寒意温和了许多，如同倦鸟归巢。是它引导了通道？沈清欢已无暇细想。她浑身湿透，冰冷刺骨，胸前背后都疼得厉害，更糟糕的是玄霄的状态——他虽然“安静”了，但身上那股源自堕仙印的污浊气息，在这纯净的医仙谷腹地，简直如同黑夜里的狼烟！一旦被发现……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暂时隔绝他气息的地方！

她艰难地拖动玄霄沉重的身躯，避开可能的路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一处早已荒废、半坍塌在藤蔓和杂草丛中的破败药庐。这药庐大约是早年离尘观兴盛时所用，如今荒草丛生，屋顶漏着大洞，几面破墙勉强还能遮蔽风雨。

将他安置在药庐最深处一片堆着干草的角落。冰冷的湖水浸润了他的衣服，接触到相对干燥的稻草，水汽蒸腾，带来一些微弱的暖意。

沈清欢喘息稍定，立刻摸出怀中用油布包裹严实的几颗药丸——她自己的秘制药散，也顾不上疗效是否对症，直接塞入口中干咽下去。一股带着苦涩的暖流从喉间散开，勉强压下些伤处的剧痛和因寒冷带来的颤抖。

她扯下已经破烂不堪的湿透外袍，迅速检查了右臂的伤口。臂上缠裹的布条在刚才的颠簸中早已散开，深可见骨的剑伤泡了冰水，皮肉翻卷，发白肿胀，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她眼神一沉，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动作迅捷精准，强行封住伤处血脉，防止进一步坏死。又从药囊里挤出仅剩的一点清心草汁液涂抹在伤处。

“嘶……”剧烈的刺激让沈清欢倒吸一口冷气，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冰针般突兀刺入脑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怀中的冰莲玉佩上传来！这寒意并非针对她，更像是一种警示！指向药庐之外！

沈清欢猛地屏住呼吸！全身汗毛倒竖！

是追踪者追来了？！凌月阁？！还是这医仙谷中的人……

她强压心跳，如同壁虎般无声无息地贴到一处墙缝边缘，透过布满裂纹的土墙缝隙，凝神向外望去。

夜色沉沉，细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远处的药庐和杏林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雨雾中。一道佝偻、极其瘦小的身影正缓缓地从杏林边缘的阴影里挪动出来，走向最近的一座药庐的门口。

是那个老妪！沈清欢初入医仙谷时，在老槐树下避雨时见过的那个眼神浑浊、行为怪异的老婆婆！

老妪走到那座药庐门口，她手中提着一盏极小的、光线极其黯淡的土陶油灯。微弱的黄光仅仅能照亮脚下尺许的地方，如同风中残烛。她并未进入，而是停了下来，将油灯放在药庐那扇紧闭的、糊着厚厚粗纸的木门旁边。

然后，老妪缓缓地、极其诡异地俯下身，凑近门缝！干瘪得如同枯树皮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对着门缝……吹气？

没有声音传出。

但沈清欢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就在那老妪俯身吹气的刹那，她怀中的冰莲玉佩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警兆寒意！一股极其隐晦、却粘稠得如同活物般的污秽意念，如同无形的毒蛇，顺着老妪那“无声的吐息”，悄然无声地钻入了紧闭的药庐之内！那感觉……竟与她从石瘟患者体内抠出的秽石所散发的腐朽死气有着本质的相似，却又更加阴毒、更具穿透性！

药庐内部的气息瞬间就变了！原本只是沉睡着伤病者微弱喘息的小小空间，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滴浓墨！一股暴虐、混乱、充满嗜血欲望的阴冷气息如同压抑的火山般在门后骤然升腾！

“吼——！！！”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如同野兽受创后的疯狂嘶吼猛然从那药庐内炸响！紧接着是里面病患惊恐绝望到极致的惨叫和桌椅板凳被疯狂撞击、摔碎的混乱爆响！

轰！那扇糊着厚纸的沉重木门被从里面狠狠撞碎！木屑纷飞！

一个原本可能是卧床病号的中年汉子双眼赤红如血，皮肤下灰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扭动，嘴角流着涎水和暗黑色的血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四肢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又蕴含着狂暴力量的姿态冲了出来！他冲出屋门的瞬间，便如同饿虎般扑向门口雨地里另一个被惊叫声引出来查看的、睡眼惺忪的药童！

“救……救命！”药童的惊呼瞬间转化为凄厉的惨叫！他瘦小的身体被那发狂的“病人”轻易扑倒，一口狠狠咬在脖颈上！

更多的惨叫声、打斗声、惊恐的哭喊声从旁边的药庐内接连炸响！仿佛某种极其致命的瘟疫瞬间点燃了整个聚居点！那些原本被谷中人费尽心力压制着病情、处于危险期的重病患者，此刻像是被集体引爆的炸药，一个个双眼充血，皮肤泛起异样的灰气，力大无穷，陷入彻底的狂乱嗜血状态！扑向周围的医师、药童、甚至是同样病弱的同伴！

混乱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这片寂静的雨夜药庐区！鲜血、惨叫、肢体撕裂的恐怖声音与压抑的雨声交织成地狱的交响曲！

这一切的源头……

沈清欢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佝偻的身影上！那个始作俑者的老妪！

在引发了门口的混乱后，那老妪却如同事不关己的幽灵。她慢吞吞地弯腰，提起那盏小小的土陶油灯，那张皱纹堆叠、干瘪如同骷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浑浊的眼珠里只有一片枯寂的死气。她甚至没看身后惨烈的撕咬一眼，提着那点昏黄得随时可能熄灭的光，颤巍巍地转向了她和玄霄藏身破药庐的方向！

雨点打在她破旧的葛布衣服上，她的脚步踩在泥泞的地上，悄无声息。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分明像是穿透了层层雨幕和坍塌的土墙，直直地“望”了过来！嘴角极其细微地、极其诡异地向上牵扯了一下！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无尽残忍和嘲弄意味的弧度！

她知道了！她锁定了这里！锁定了玄霄这具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完美容器！

沈清欢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比外面的冰雨更甚！凌月阁的杀机未解，这深藏在医仙谷内部的诡异毒瘤却率先露出了獠牙！她能感觉到那老妪身上散发的、与石瘟污秽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的腐朽力量！

老妪提着灯，一步步踏着泥泞靠近。她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死亡的压迫感。那双枯手微微抬起，手指尖端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孢子般的黑灰色粉末无声无息地融入雨中，飘散开来。

就在这时！

“咳咳……哇……”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

沈清欢猛地回头！

只见蜷缩在干草堆中昏迷的玄霄，不知何时竟剧烈地抽搐起来！原本苍白硬化的皮肤下，无数蛛网般的黑红魔纹如同被投入滚烫钢水的铁丝，疯狂扭动、燃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暴烈！他猛地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吐出如同熔岩般滚烫粘稠、却又混杂着点点暗金色光点的污黑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和铁锈味，落在地上的干草堆上，瞬间将其点燃，散发出诡异的黑烟！

更恐怖的是，在他剧烈呕吐、身体痉挛的间隙！沈清欢清晰地看到！一道极其细长、通体呈现出污浊琥珀色、前端却如同针尖般锐利的微小蛊虫影子！如同闪电般钻入了他因剧烈咳嗽而松开的咽喉深处！随即隐没不见！

生死蛊！药王星君留在他体内、本已沉寂的东西，在这极端虚弱和外部污秽刺激双重作用下，被引爆了！

就在蛊虫钻入玄霄咽喉的瞬间！一股比之前石瘟腐臭更浓郁百倍、更古老、更纯粹、蕴含着剧毒诅咒和夺魂控魄法则的死亡气息轰然爆发！

嗡！！！

藏于沈清欢怀中的冰莲玉佩猛然剧震！冰冷的警告几乎要刺痛她的灵魂！而那正步步逼近的老妪，提着油灯的枯手猛地顿住！浑浊的死眼中，第一次迸发出如同实质的、贪婪到极致的、却又带着刻骨忌惮的复杂光芒！

破药庐的残破门框无法承受这双重叠加的恐怖气息冲击！轰然一声向内炸裂！木屑崩飞！冰冷的雨雾瞬间涌入！

“嗬…嗬…好纯正的种源……好完美的炉鼎……”老妪那如同砂纸摩擦的诡异声音，裹挟着无尽的恶意和贪婪，第一次清晰地在雨夜中响起！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角蜷缩着、体内正爆发出惊天动地冲突的玄霄，以及他身边唯一还站着的沈清欢！

“老身……借你性命……一用！”老妪提着那点昏黄的灯，枯槁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越发阴森可怖。她另一只枯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指尖缭绕起比夜色更深沉的、翻滚着无数细小痛苦面孔的黑灰色气流！如同死亡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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