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龙纹现·少主身份

“好棋。”

沈清欢的声音如同凝结了千年冰川缝隙中的寒流，轻轻吐出，却让露台上弥漫的血腥味与朽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胖老者赵归真脸上那努力堆砌、如同釉质层般圆润的假笑骤然僵硬。那“好棋”二字并非赞誉，字字凿在他核心算计被一眼洞穿的软肋之上！棋局上那一步阴损绝杀的后手，是他引以为傲的心智结晶，亦是他在江南这盘更复杂的“棋局”中立足的根本！竟被如此年轻、本该被他表面谦恭安抚糊弄过去的女子一眼识破！

他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宽大的油光葛布袖口鼓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眯缝的眼中，方才被强行压下的阴沉与惊怒如同淬毒的藤蔓，骤然疯长，几乎要冲破眼皮的束缚喷薄而出！

就在这心神剧震、杀意与忌惮激烈撕扯、脸上假笑泥皮簌簌欲坠的刹那——

“呃…呜哇——！！！”

一直守在昏死抽搐的盲眼老者身边施救的胡济源，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那只按在盲眼老者心口的枯瘦手掌，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骤然弹开！

噗嗤！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烈、粘稠如墨汁、散发出刺鼻腐朽恶臭的黑血，如同烧开的熔岩，猛地从盲眼老者七窍中狂喷而出！这血仿佛有生命！带着极致的怨毒与不甘！甫一离体，竟在空中凝而不散！血团中心猛地睁开一只由粘稠血丝勾勒而成的、扭曲怨毒的眼睛虚影！眼球浑浊如沼泽污水，死死地瞪向——沈清欢所在的方位！

“孽障！”胡济源一声断喝，枯瘦的脸上首次露出惊怒交加的神情！另一只空闲的手闪电般拍出，指尖数道带着净世符箓虚影的青光急射那污血眼球！

但已经晚了半步！

那污血眼球虽然被青光一冲，如同幻影般晃动摇曳、颜色迅速黯淡，却仍顽固地锁定了沈清欢！最后挣扎着射出一点极其微弱、如同死水中残存磷火般的漆黑秽光！速度不快，仿佛一道缓缓流淌的污秽溪流，却带着一种源自诅咒核心的、跨越空间阻隔的锁定气息，无声地流向她！

露台上异变突起！赵归真被棋局破局的冲击、污血秽气的反扑，心神再起波澜！

而沈清欢的目光，却骤然从赵归真强行压抑的脸上、从棋盘的绝杀陷阱中、从露台上混乱的场面上一扫而过——瞬间锁定在那瘫倒在地、早已失去知觉、一身污迹破布的苏硕身上！

就在污血眼球挣扎射出最后一丝诅咒秽光的同一刹那！

原本如同死物般躺倒的苏硕，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痉挛起来！那并非清醒状态下的痛苦挣扎，而是一种源自躯体核心深处的、濒临崩溃边缘的本能震颤！覆盖其身的枯寂混乱气息如同被强风搅动的墨海，狂暴地翻滚升腾！一丝丝几乎无法察觉、却纯粹霸道到极致的仙罡破灭气息，如同压抑许久的岩浆，不受控制地、零星地从他皮肤表面的污秽硬痂裂缝中迸射出来！

嗤！嗤！

靠近他身侧一根粗壮的红木露台梁柱，被几缕细如发丝的溃散湮灭气息擦过！坚硬的木质表面瞬间出现几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细小空洞！孔洞边缘焦黑卷曲！连溅开的木屑都瞬间化为飞灰消散！

“轰……啊啊——！！！”

一声低沉到如同深渊回响、却又撕裂了喉骨的血腥咆哮，猛地从苏硕蜷缩抽搐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不是他的意识在怒吼，是他体内那濒临失控的“仙凡规则对冲核心”在污血秽气诅咒刺激下的自发性崩塌前兆！一旦彻底爆发，如同点燃的火药桶，足以将他自己和周围一切，连同这烟雨楼的半壁江山都化为灰烬！

电光火石！

三股力量：外来的污秽诅咒之力、苏硕体内失控的湮灭仙罡、沈清欢自身的凌冽剑气——在这小小的露台之上瞬间碰撞绞杀，引爆前所未有的死亡连锁！

沈清欢动了！

剑动！

按在腰间的漱玉剑呛啷一声，瞬间弹出半尺冷冽寒锋！剑身嗡鸣，如同霜月当空瞬间泻下的寒瀑之光，将昏暗雨幕映得一片森然！她根本没看那流至半途的污血秽光，左手凌空一指——并非攻击诅咒，也非斩向苏硕，而是直指虚空某一点！

那一点——恰恰是盲眼老者身体与那污血眼球诅咒最后的连接点！是诅咒源流的核心！

玉髓灵芝的磅礴生机在沈清欢催动下，如同受到了外力的指引激发！一道比方才主动护主时更加沛然精纯、带着创世新生气息的暖白流光，瞬间从她怀中透出！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纯粹生命指印，带着破邪、净化、创生万物的法则之力，后发先至，狠狠点在那虚无的诅咒连接点上！

噗嗤！

如同无形的脓包被刺穿！那道缓缓流淌的污秽黑光在半空中猛地僵滞！与盲眼老者最后生命链接瞬间被精纯的生命创生之力强行斩断、焚化！那污秽诅咒如同失去了根基的空中楼阁，瞬间溃散为缕缕腥臭黑烟，被冰冷的雨丝迅速洗刷湮灭！

化解诅咒的危机只在瞬息！

但更大的威胁——

苏硕！

他身体痉挛抽搐得更为猛烈！每一次肌肉扭曲弹动都带起毁灭的残痕！周身翻腾的枯寂混乱气息中，那零星的仙罡破灭光点如同即将爆开的熔岩气泡！恐怖的能量风暴以他为中心疯狂积聚！眼看就要将他撕裂、将周围的一切连同整个江南烟雨画卷都拖入无底深渊！

沈清欢的剑尖也在同一时刻动了！笔直指向那枯寂混乱的核心——苏硕的心口！剑意引而不发，冰冷到了极致！她在赌！赌一个近乎渺茫的可能！

然而，就在那毁灭风暴即将冲破临界点、沈清欢剑尖即将刺入苏硕肌肤、引动更不可测反应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如同一缕被骤然激发的青烟！是胡济源！

他那枯瘦的身体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重量，在救盲眼老者被秽气反震弹开的同时，已经借势扑出！在沈清欢点破诅咒连接、剑指苏硕的瞬间，他已扑至苏硕身前！没有动用任何符箓法器，那只枯瘦如同鹰爪般的右手五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狠绝与精准，无视苏硕周身翻腾的枯寂混乱气息带来的可怕侵蚀感（那气息触碰到他的指尖皮肤，竟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燥），狠狠一抓，猛地按在了苏硕胸前贴身佩戴的、一样几乎被破烂灰布袍掩盖住的东西上！

——是一枚灰扑扑、脏兮兮、用粗劣麻线打结串起的、廉价到卑微的粗布护身符！

正是驿站中，那个昏迷不醒的凡人苏硕随身唯一“值钱”之物！

胡济源布满灰黑色斑点、枯瘦如竹节的手指死死扣住那枚脏污的护身符！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疯狂与急切！掌心汹涌的青色真元不再试图压制，而是以一种极端狂暴、破坏性的姿态，狠狠灌入那枚护身符内！

“给我……封住啊！！！”一声嘶哑到了极致的、仿佛从嗓子眼最深处挤出来的低吼！

嗡！！！

一股极其强烈、带着禁锢、缠绕、扭曲万物灵机本质的污秽力量波动，猛地从胡济源掌心爆发！不再是治疗净化的青色真元，而是墨绿！粘稠如沥青！充满了怨毒诅咒与空间禁锢的气息！这力量如同毒蛇噬咬，瞬间缠上了苏硕胸口那枚在蛮力灌注下剧烈震颤的粗布护身符！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沾满泥污、破烂不堪的粗布护身符，在接触到这污秽墨绿力量的瞬间，仿佛被点燃的干草，猛地爆发出与其朴素外表截然相反的、极其深沉、如同万古玄冰凝结的暗金色光芒！光芒流转不息，隐约幻化出一座微缩的、布满无数古老裂痕与暗金色玄奥符文的九层古塔虚影！

暗金光芒与污秽墨绿力量疯狂对撞！发出刺耳的、类似金铁摩擦锈蚀的滋啦声！那护身符上的布片在这两股恐怖力量的对冲下瞬间化为飞灰！但隐藏在其中的那座暗金古塔虚影却骤然凝实了一分！

也就在这古塔虚影被胡济源灌入的污秽墨绿力量强行激发、对抗的瞬间——

苏硕体内那即将彻底冲破束缚、毁灭一切的混乱仙罡破灭气息，如同被一股更为古老宏大的空间法则之力硬生生从失控边缘“拽”了回去！

那暗金古塔虚影闪烁不定，投射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镇封、仿佛承载了亿万星辰时光轮回的法则伟力！这股力量粗暴地介入苏硕体内近乎崩溃的规则对冲核心，如同在即将溃坝的堤坝前悍然砸下一座太古神山！

轰——嗡！！！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骤停的闷响，自苏硕身体最深处响起！他身上狂暴挣扎的气息如同被抽空了力气，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泄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倒卷回缩！枯寂混乱、即将爆裂的仙罡破灭光点迅速黯淡下去！混乱的精神风暴也如同回潮，瞬间平息！所有濒临失控的能量，统统被那沉重古老的暗金塔影力量强行镇压回他四肢百骸的深处！甚至被压制到了一个比之前更加死寂的状态！

苏硕剧烈抽搐的身体骤然僵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咚”地一声直挺挺地重新砸在冰凉湿滑的露台地板之上，彻底不动了。脸色灰败，呼吸断绝般微弱，周身只余一片更深沉的、被强行打入最底层的枯寂。若非胸膛还有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冰冷的尸体无异。

一切重归死寂。

只有雨打栏杆的滴答声更加清晰刺耳，洗刷着露台上泼墨般的黑血污迹。

胡济源保持着那个扑在苏硕身前、一手死死按住那暗金塔影虚影位置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他那枯瘦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按在“护身符”位置的右手五指深深地抠进了木质地板！掌缘与暗金光芒和墨绿污秽力量对抗的接触面上，皮肤肌肉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焦黑与石化的混合迹象！那枚催动污秽力量引爆护身符塔影的法器——一枚套在他右手食指上的、材质非金非玉、颜色灰黑、刻满扭曲符文的丑陋指环，此刻正散发着浓烈的、如同浓烟般不断逸散的枯槁诅咒气息，与护身符爆发的暗金力量仍在进行着最后的、无声的相互磨损消耗。

赵归真脸上的假笑和阴沉如同冰雪消融，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惊与狂喜！他死死盯着那刚刚一闪而逝的古老九层暗金塔影虚影，那双常年浸泡在算计中的眼睛此刻爆发出骇人的贪婪精芒！仿佛看到了绝世瑰宝！一个连玉衡殿铁律文书都未提到过的存在！那气息……那镇压一切的法则……难道是……

沈清欢的剑尖堪堪停在苏硕心口前三寸！冰冷的剑气吹拂着那件破烂灰布袍裂开的口子，却没有再进一分。她看着那瞬间爆发的古塔虚影，看着那被强行镇压下去的死寂气息，清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幽光。玉髓灵芝的本能悸动在她胸口荡漾。她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从苏硕身上，移到了还在颤抖喘息、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的胡济源身上，最终，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雨幕，钉在了赵归真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上。

露台上，空气凝滞如铅块。胡济源沉重的喘息，苏硕微不可闻的鼻息，雨水滴落的嘀嗒声，以及暗金塔影与枯槁诅咒指环力量最后的摩擦声……混杂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死寂压抑到顶点、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刹那——

异变陡生！

沈清欢一直压制着右臂灼伤的凌月真元，终于在那接连的惊变、巨大的精神与能量冲击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源于道心深处的涟漪！

嗡——！

一丝极其霸道精纯、带着湮灭规则本源的枯寂气息（正是来自苏硕失控仙元灼伤的那道反噬之力），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冲破了沈清欢体内精纯的凌月真元屏障与玉髓灵芝生机的联合压制！

轰！！！

这股力量爆发的位置——恰恰是沈清欢紧握剑柄的右臂！那道三寸余长、边缘焦灼、深可见骨的灼伤疤痕！

一股无可比拟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沈清欢的右半边身体！仿佛整条手臂的骨骼血肉都在瞬间被投入焚天熔炉！筋骨经络在那枯寂湮灭之力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握剑的右手却在这一瞬间，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指尖冰冷的剑气骤然一乱！

这极其细微、源于仙元反噬引起的失控颤抖，本无关大局。

然而！

就在她指尖剑气乱流的瞬间！

嗤啦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奇异撕裂声，猛然自她右臂灼伤处爆发出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自她右臂肩胛骨深处，猛然炸裂开的、璀璨到近乎神圣的靛青与金红交融的光焰！

仿佛有什么在她血肉骨骼中、在灵魂深处、被那道失控的枯寂仙元彻底点燃了！如同点燃了沉寂万年的油海！

沈清欢闷哼一声，踉跄退后半步！她低下头，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愕！

她右臂肩头残破的月白法衣碎片，以及下方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在那炸裂的光焰之中，瞬间如同最脆弱的蝉翼般灰飞烟灭！

光！

无穷无尽的光！超越了凡间一切灯火！

在那肩头肌肤寸寸消散之处，取而代之的，不是血肉的焦黑伤痕，而是……一道无比清晰、无比绚烂、无比震撼、带着古老洪荒气息的——纹章！

靛青色的光芒如同深邃的宇宙星云核心，深邃浩渺，蕴含着无尽水源的滋养与毁灭之力！金红色的光芒如同熔化的星辰内核，炽烈狂暴，蒸腾着焚天灭地的霸绝威严！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光相互交织、缠绕、流动，共同勾勒出一幅活灵活现、震撼人心的图案！

那是一头太古龙兽最威严、也最核心的真意显化！

盘踞肩头，龙首高昂！如同神祇盘踞！整个纹章大约一掌宽，覆盖了整个右肩向后延伸的部分肩胛区域！那龙兽并非单纯的图案描绘，而是神采焕发，如同活物！靛青的水流是它的鳞甲缝隙中奔涌流淌的洪涛！金红的火炎是它龙睛中燃烧的、足以焚尽诸天星河的怒焰！它的姿态并非盘旋，而是昂首振翅欲飞，睥睨无双！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凌驾于诸天生灵之上的威严与尊贵，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意志，被强行唤醒，伴随着那青与红交织的绝世光芒，轰然爆发开来，悍然压向四面八方！

龙纹现身！！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无法想象的龙威猛地扩散开来！并非针对任何个体，而是如同沉睡的巨神初次舒展筋骨时不经意间泄露的一缕气息！

整个烟雨楼瞬间被笼罩在这绝对的威压之下！露台上流淌的污血顷刻间凝固！空气中弥漫的湿冷水汽被瞬间排开、蒸腾！所有悬挂在檐下的暖黄纸灯笼疯狂摇曳、明灭、最终尽数熄灭！连那漫天倾泻的潇潇冷雨，在落入露台三丈方圆高度的瞬间，硬生生被无形的龙威领域撑开、凝固、悬浮在了半空！如同时间静止！

离得最近的胡济源闷哼一声，直接被这股源自生命层次本能的恐怖威压弹开！本就枯槁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在远处的栏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呕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化为死白，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刚为暗金古塔虚影而陷入贪婪狂热的赵归真，在那浩瀚龙威临体的刹那，脸上所有的贪婪、狂喜、阴沉算计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直抵灵魂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的震撼！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胸口，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才勉强扶住一张翻倒的石桌稳住身形，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紫，呼吸急促如同风箱，瞪圆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沈清欢右肩那青红神光流转、威严睥睨的太古龙纹，仿佛要将这景象刻入灵魂的最深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不再是算计，而是源于生命本能的臣服与战栗！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破碎到变形的字：

“凌……霄圣海……九渊龙宫……少……少主……？！”

龙威弥散！雨悬于空！露台之上，死寂无声！唯剩那悬浮的冰冷雨点，映照着沈清欢肩头那道辉煌璀璨、足以灼瞎世人双眼的青红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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