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观一战,玄尘道长燃魂陨落,缝尸鬼婆形神俱灭,“地魕”本源遭玄阴定魂针重创,陷入沉寂。李正虽侥幸生还,却身负重伤,体内“尸傀线”剧毒与“画皮棺”煞气如同跗骨之蛆,时刻侵蚀着他的生机。他怀揣冰冷刺骨的玄阴针与那张死寂的养尸地堪舆图,如同背负着两座无形的大山,踉跄着消失在西南方黑风坳的莽莽群山之中。
玄尘道长最后那句“小心‘傀种’未绝”,如同警钟,时刻在他疲惫欲死的脑海中回响。他不敢走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僻山径,生怕自己这身“活靶子”般的气息引来邪徒追杀。伤口在崎岖山路颠簸下不断崩裂渗血,尸毒在寒意的压制下蠢蠢欲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支撑他的,唯有玄尘道长消散前那欣慰的眼神,以及一股不甘就此倒下的倔强。
如此昼伏夜出,在荒山野岭中挣扎前行了两日,李正已是油尽灯枯。干粮早已耗尽,仅靠山泉野果勉强维生。这日黄昏,阴云低垂,山风呜咽如泣。李正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眼前豁然出现一条狭窄的山谷。谷底,竟有一缕微弱的灯火在暮色中摇曳!
那是一间孤零零矗立在谷口的简陋客栈。土坯垒墙,茅草覆顶,门楣上挂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木匾,依稀可辨“野店”二字。门前挑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出现这样一间客栈,本身就透着诡异。李正心中警兆顿生,本能地想要绕开。然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胸口尸毒猛地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已到极限,若再不找地方歇息处理伤口,压制尸毒,恐怕不用等邪徒来杀,自己就要暴毙在这荒山之中。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正咬了咬牙,强提一口气,朝着那点昏黄的灯火,一步一挪地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汗臭味、柴火烟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气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点着一盏油灯。几张粗糙的木桌旁,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行脚商贩打扮的汉子,个个面有菜色,沉默地喝着粗劣的酒水或吃着简单的干粮。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柜台后,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油腻围裙的老掌柜正低着头,用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粗陶酒坛。听到门响,他抬起头。
李正心中猛地一凛!
这老掌柜生着一张极其普通、布满风霜沟壑的庄稼汉面孔,唯独那双眼睛!浑浊、呆滞,眼白泛着不正常的灰黄色,看人时毫无焦点,如同蒙着一层翳。更让李正头皮发麻的是,老掌柜那粗壮的脖颈上,赫然横亘着一条深褐色、如同巨大蜈蚣般的狰狞缝合疤痕!疤痕从耳后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针脚粗大扭曲,仿佛曾被人粗暴地砍断过脖子,又勉强缝了回去!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老掌柜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风箱,说话时脖颈的疤痕微微蠕动,看得人毛骨悚然。
店内的几个行脚客似乎对老掌柜的异样习以为常,只是麻木地瞥了李正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李正强压心中翻涌的惊骇与恶心,哑声道:“住店…再…再要些热食热水。” 他刻意佝偻着背,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虚弱和可能流露的异常。
“好嘞…客房在后院…只剩一间…天字房…” 老掌柜慢吞吞地说着,从柜台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钥匙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热水…稍后送去…吃的…只有山菌炖野兔…和…硬面饼…” 他说到“硬面饼”时,灰黄的眼珠似乎不易察觉地扫过李正苍白的面颊。
李正付了钱(几枚所剩无几的铜板),接过那把冰冷粘腻的钥匙,在老掌柜那毫无生气的目光注视下,强作镇定地穿过前堂,走向通往后院的小门。路过那些行脚客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一两个人在他经过时,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后院比前堂更加破败。几间低矮的土屋围着一个不大的天井,天井中一口枯井,井沿布满青苔。空气中那股陈旧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李正找到“天字房”,打开门锁。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房间狭小,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腿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油灯盏。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李正反手闩好门,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胸口的剧痛和尸毒的阴寒让他几乎昏厥。
他挣扎着解开染血的衣襟,查看伤口。被鬼婆指甲划破的胸口,乌黑的毒气如同活物般在皮下游走,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并且有**细密的、如同丝线般的黑色纹路,正缓慢地向心脏方向蔓延!正是“尸傀线”之毒发作的征兆!
“必须尽快处理…” 李正心中焦急。他强打精神,取下腰间水囊(里面是路上灌的山泉),又摸索出玄尘道长留给他的最后一小包药粉(压制尸毒之用),准备清洗伤口上药。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闷、缓慢、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鼓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后院响起!
鼓声并非来自前堂,也不是来自隔壁客房,而是…来自李正头顶的房梁之上!
李正悚然抬头!
只见那布满蛛网和灰尘的黝黑房梁上,不知何时,竟悬挂着一面尺许见方的皮鼓!那鼓身蒙皮颜色暗沉,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惨白中透着暗黄的色泽,鼓皮绷得极紧,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细微的毛孔纹理?!
“咚…咚…咚…”
鼓槌似乎无人操控,凭空敲击着鼓面。每一声鼓响,都仿佛直接敲在李正的心跳上!他体内的“尸傀线”之毒,在这诡异的鼓声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猛地剧烈翻腾起来!乌黑的毒气加速蔓延,那丝线般的黑色纹路瞬间清晰数倍,向着心口狠狠钻刺!
“呃啊!” 李正痛得闷哼一声,手中的水囊和药粉跌落在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被操控的麻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四肢百骸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
“咯咯咯…” 一个极其轻微、如同夜枭低笑的声响,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门闩被什么东西从外面轻轻拨动!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门外,并非老掌柜,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一只枯瘦如同鸟爪、指甲又长又黑的手,悄无声息地探了进来!那手的目标,赫然是李正跌落在脚边的那根——玄阴定魂针!
李正目眦欲裂!是“傀种”!这野店果然是陷阱!那老掌柜脖颈的缝合线…那诡异的鼓…都是为了引动他体内的尸毒,趁他虚弱夺走玄阴针!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和玄尘道长的牺牲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李正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被操控的麻木,猛地抓起地上那个沉重的粗陶水囊,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砸向房梁上那面悬挂的——人皮鼓!
“砰!!!”
水囊碎裂!冰冷的山泉水混合着粗陶碎片,狠狠溅射在鼓面之上!
“嗤——!”
那面惨白暗黄的人皮鼓,被冷水一激,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焦臭和血腥味的白烟!绷紧的鼓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萎缩、塌陷、变黑!
“咚…呜…”
那沉闷的鼓声瞬间变调,化作一声如同濒死哀嚎的怪响,戛然而止!
鼓声一停,李正体内翻腾的尸毒和那被操控的感觉骤然一松!虽然剧痛仍在,但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
与此同时,门外那只探向玄阴针的枯爪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反噬,闪电般缩回了门外的黑暗之中!一声压抑着痛苦与愤怒的低吼在门外响起!
机不可失!李正如同受伤的猛虎,一个翻滚扑到门边,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半开的木门!
“哐当!”
木门被重重撞上!李正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插上门闩,背死死抵住门板!心脏狂跳如同擂鼓,汗水混合着血水淌下。
门外,死寂无声。只有山风穿过破败门窗的呜咽,以及后院枯井深处,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指甲刮挠石壁的“沙沙”声…
李正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根静静躺着的玄阴定魂针,又抬头看向房梁上那面仍在冒着白烟、彻底报废的人皮鼓。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这荒山野店,果然是龙潭虎穴!一个疑似被“傀种”控制的老掌柜,一面能引动尸毒的人皮鼓,一个隐藏在黑暗中、觊觎玄阴针的枯爪邪徒…玄尘道长的警告,言犹在耳!
前路未卜,邪影环伺。而门外和黑暗中的杀机,显然并未退去。他这重伤之躯,如何能在这诡异的野店中,熬过这个漫漫长夜?
(欲知门外邪徒真面目,野店中还隐藏何等凶险,李正如何度过此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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