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军区医院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岑旎坐在陈善明病床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三天了，她除了必要的任务汇报外，几乎没离开过这间病房。

"你应该回去休息。"陈善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比昨天有力多了。

岑旎抬头，对上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陈善明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岑旎放下咖啡杯，帮他调整枕头高度，"范参谋长批准了你两周的病假。"

陈善明皱眉："太长了。红细胞还有任务..."

"龚箭暂代你的职责。"岑旎打断他，"何晨光他们每天都会来汇报训练情况。"

陈善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问："你呢？"

"我什么？"

"你的职责。"陈善明微微撑起身子，牵动了伤口也不在意，"作为红细胞电子战专家，你应该在基地分析那些缴获的资料，而不是在这里当护工。"

岑旎抿了抿嘴唇。他说得对，但她无法说服自己离开。每当闭上眼睛，那天的场景就会重现——陈善明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生命像沙漏一样流逝。

"资料分析有技术部门负责。"她最终说道，"况且..."声音低了下去。

陈善明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没事了，真的。"

他的手温暖而粗糙，虎口处有常年持枪留下的茧。岑旎下意识地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人都怔了一下——在病房这个私密空间里，他们不再需要掩饰感情。

"岑旎，"陈善明罕见地叫她的真名，"那天在战场上，你对我说的话..."

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岑旎迅速抽回手。护士推着药车进来，看到岑旎时露出善意的微笑："又守了一夜啊？陈营长恢复得真快，有个贴心人在旁边照顾就是不一样。"

岑旎耳根发热，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护士换完药离开后，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你刚才想说什么？"她轻声问。

陈善明看着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没什么。你应该回去睡一觉，这是命令。"

军人本能让岑旎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是，教官。"随即又软下语气，"但我下午还会来。"

离开医院时，初夏的阳光刺得岑旎眯起眼。基地里一切如常，士兵们列队训练，口号声此起彼伏。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刚通过选拔的新人，现在却已经历了真正的枪林弹雨，还救了队长的命。

红细胞小组的专属区域比往常安静。龚箭去参加指挥部会议，其他人分散在各训练场。岑旎径直走向电子战室，那里堆满了从毒贩窝点缴获的设备。

"嘿，雪禾！"徐天龙从一堆电路板中抬起头，"听说教官快出院了？"

岑旎点点头，注意力已经被桌上的主控板吸引："这是他们的通讯核心？"

"对，加密方式很特别。"徐天龙兴奋地指着几个模块，"看这里，军用级芯片，但改装过，可以自动跳频。要不是你的干扰器覆盖全频段，我们根本拦截不了。"

岑旎坐下来开始检查。随着深入分析，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套系统不仅先进，而且设计理念与军方极为相似，甚至有几分*****的风格。

"龙龙，帮我接技术部的数据库。"岑旎突然说道，"查一下这些元件的采购来源。"

两小时后，岑旎面前的笔记已经写满了三页纸。一个清晰的模式逐渐浮现——这些设备虽然改装过，但核心部件都来自几家特定的军工企业，而且是最新型号。

"有意思..."岑旎喃喃自语。边境毒贩怎么可能获得这些？更蹊跷的是，系统里还残留着一些未完全删除的通讯记录，指向一个坐标——位于邻国境内的一处废弃工厂。

"发现什么了？"龚箭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岑旎汇报了她的发现："我认为这个工厂值得调查，很可能是'黑蜘蛛'组织的另一个据点。"

龚箭翻阅着她的笔记："我会向范参谋长汇报。不过在那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陈营长批准出院了，明天归队。"

岑旎手中的笔差点掉落："这么快？医生不是说..."

"你知道他的脾气。"龚箭笑道，"谁也拦不住。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他让我转告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七点会议室见。"

这个"转告"明显是逐客令。岑旎明白陈善明的用意——他不希望她再熬夜守在病房。想到明天他就要归队，两人将恢复正式的上下级关系，她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宿舍，岑旎冲了个长长的热水澡。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明显的青黑，锁骨处的擦伤已经结痂，右肩的旧伤在潮湿天气里隐隐作痛。她轻轻触碰眉骨上的银色眉钉，思绪回到卧底时期陈善明送她的那一刻。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明天开始，一切如常。公是公，私是私。——S」

岑旎读了三遍，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太像陈善明了，简洁直接，却又包含无数未尽之言。她回复：「明白。欢迎归队，教官。」

次日清晨，红细胞小组全员集结在会议室。当陈善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时，如果不是略微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他刚从重伤中恢复。

"立正！"龚箭高声喊道。

七人整齐划一地站直。陈善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在岑旎脸上多停留了半秒，然后公事公办地点点头："稍息。"

"首先，感谢大家在我恢复期间的出色工作。"陈善明打开投影仪，"根据雪禾的分析，我们有了新目标。"

屏幕上显示出那个邻国工厂的卫星图像。陈善明详细讲解了行动计划——这是一次跨境联合行动，与邻国特种部队合作，目标是摧毁"黑蜘蛛"的武器研发中心。

"情报显示，这里不仅制造'幽灵'毒品，还在研发一种新型神经毒剂。"陈善明的表情异常严肃，"如果流入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任务分工很快确定。岑旎负责电子支援和通讯干扰，何晨光小组负责突袭，陈善明则坐镇指挥中心。让岑旎意外的是，这次行动范天雷将亲自督战。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各自去准备装备。岑旎刚走出门口，就被陈善明叫住："雪禾，技术问题需要单独讨论。"

两人走进隔壁的小会议室，门一关，陈善明立刻拉过岑旎，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却无比自然，岑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剃须水的清香。

"想你了。"陈善明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的温柔与方才判若两人。

岑旎将脸埋在他肩头，小心避开他的伤处："伤真的没事了？"

"足够指挥行动。"陈善明松开她，恢复了几分指挥官的语气，"但范参谋长坚持我留在后方。这次你又要上前线了。"

岑旎听出了他话中的担忧："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陈善明轻轻抚摸她眉骨的眉钉，"但答应我，不要像上次那样冒险。"

"除非你先答应我。"岑旎直视他的眼睛，"指挥中心也不是绝对安全。"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无声的默契。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们迅速拉开距离，变成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设备清单我已经检查过了。"岑旎提高音量，假装在汇报工作，"还需要增加一个备用信号放大器。"

"批准。"陈善明公事公办地点头，"明天0600机场集合，不要迟到。"

"是，教官。"

行动日来得很快。运输机将红细胞小组和装备运送到邻国的一个秘密基地，与当地特种部队汇合。联合简报会上，气氛有些紧张——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让协作变得复杂。

"他们不信任我们。"何晨光低声对岑旎说，"觉得我们是来抢功劳的。"

岑旎注意到对方队长频频看向她——作为唯一的女性，她显然引起了额外关注。当轮到她介绍电子战方案时，那位队长甚至毫不掩饰地轻蔑一笑。

"我方将提供全频段干扰支持。"岑旎用流利的英语说，同时调出模拟图，"但需要贵方提供这些区域的基站权限。"

对方队长——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摇摇头："太复杂。我们直接炸平工厂更简单。"

会议一度陷入僵局。最终在范天雷的斡旋下，对方勉强同意了岑旎的方案，但设置了诸多限制条件。

"别在意，"回营房的路上，陈善明低声对岑旎说，"他们的特种部队还很传统，不理解电子战的价值。"

"我会用结果说话。"岑旎自信地说。

行动在午夜开始。岑旎与何晨光、王艳兵先行渗透到工厂外围，成功架设了监控和干扰设备。通过热成像，他们确认工厂内有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地下室还有不明数量的技术人员。

"雪禾已就位。"岑旎通过加密频道汇报，"通讯干扰生效，监控系统已接管。"

"收到。"指挥中心里，陈善明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行动开始。"

接下来的行动如行云流水。在岑旎的电子掩护下，联合小队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工厂防线。何晨光的狙击小组精准清除哨兵，王艳兵和李二牛突入主建筑，很快控制了局面。

"地下室发现可疑容器！"王艳兵突然报告，"像是化学武器！"

岑旎立刻调取监控，画面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数十个密封钢瓶整齐排列，连接着复杂的输送系统。

"不要触碰任何东西！"陈善明立即下令，"等生化专家到场！"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突然闪烁起来。岑旎迅速检查系统："有人启动了备用电源，试图远程引爆！"

"能阻止吗？"陈善明的声音紧绷如弦。

"正在尝试..."岑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一场无声的电子战争，她必须比对方黑客更快。

三十秒的生死时速后，岑旎成功锁定了引爆信号："控制住了！但系统很不稳定，建议立即撤离！"

联合小队迅速撤出建筑。十分钟后，生化专家确认那些钢瓶确实装有神经毒剂，任何泄漏都会造成灾难性后果。最终决定由专业队伍在控制环境下销毁。

任务汇报持续到凌晨。虽然成功阻止了毒剂扩散，但主要研究人员在混乱中逃脱，只抓获了几名低级守卫。更令人不安的是，现场发现的资料表明，"黑蜘蛛"的网络比想象中更庞大，涉及多个国家。

"我们只砍掉了一条触手。"回程的飞机上，陈善明对全体队员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疲惫的队员们或坐或卧，很快陷入沉睡。岑旎靠在机舱壁上，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她需要确保所有设备安全返回。

陈善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你该休息了。"

"回去再睡。"岑旎接过咖啡，两人的手指在杯沿短暂相触。

陈善明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今天你救了所有人。那个引爆系统...如果晚几秒..."

"但我们没抓到主谋。"岑旎叹了口气，"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那就再打败他们一次。"陈善明的声音坚定有力，"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

"在一起..."岑旎轻声重复这三个字，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仅仅指战友情谊。

陈善明看着她，眼神柔和下来："等回去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秘密。"他难得地卖了个关子，"算是...约会。"

这个词从陈善明口中说出来如此违和又如此自然，岑旎差点笑出声。她抿嘴点头："好啊，不过得先补觉。"

飞机降落在军区机场时，朝阳刚刚升起。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列队，等待范天雷的简短讲评。

"任务完成得不错。"范参谋长难得地表扬道，"休息两天，然后开始分析缴获的资料。陈营长，交给你了。"

"是！"陈善明敬礼。

解散后，队员们各自回宿舍。岑旎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陈善明很快跟上来，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引人注目，又能低声交谈。

"明天晚上，"陈善明说，"七点，东门见。穿便装。"

"这么神秘？"岑旎挑眉。

陈善明嘴角微扬："相信我，值得期待。"

回到宿舍，岑旎洗去一身疲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中，枪声与爆炸交织，但有一个温暖的手始终紧握着她，引领她穿越危险。

醒来时已是黄昏，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别忘了我们的约会。带上眉钉。——S」

岑旎摸着眉骨上的小饰品，心跳加速。无论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她知道，那将是又一个他们共同书写的故事篇章。而"黑蜘蛛"、神经毒剂、未来的任务...所有这些，都可以等到后天再去面对。

此刻，她只期待着一个普通女孩与心爱之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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