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胶卷

月光在教务处铁柜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我转动断钥匙里取出的微型胶卷，手机背光下"723"的模糊字迹像浮在水面的油渍。老式抽屉拉开时金属摩擦声刺进耳膜，和十年前教室窗户被风吹开的动静一模一样。

"你果然来了。"

林初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正用袖口擦去抽屉把手上的灰。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积水，荡起细小的涟漪。医务室的茉莉香混着档案室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我手一抖，胶卷掉进抽屉深处。

"保安十分钟后换班。"她递来半截黄铜钥匙，断口处新鲜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泛青，"教务处主任的抽屉有暗格。"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警报器的红灯突然在走廊尽头亮起。林初夏的指甲掐进我手腕，疼痛沿着神经窜上后颈。抽屉里焦糊的作文残页上，我初二那年的字迹正在月光下浮现——正是被她没收的那篇《我的老师》。

"别碰第三页。"她突然按住我翻页的手，"红笔批注会——"

警报声炸裂的刹那，文件柜的阴影里飞出几只受惊的蛾子。林初夏的白大褂掠过满地月光，奔向电闸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雾。我弯腰去捡震落的作文纸，发现背面粘着的茉莉花瓣已经泛黄，脉络里渗着淡淡的红墨水。

"你当年故意写错的地名。"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黑暗里浮上来，"连云港的'连'字少写一横，是为了让我用红笔圈出来吧？"

警报红光里，她虎口的疤痕在关闭电时格外显眼。我摸到抽屉最里层的烫伤药，玻璃瓶底"7.23"的生产日期被药液浸泡得发胀。林初夏喘息着跌回我身边时，半截钥匙从她口袋滑出，断痕与我手里这把严丝合缝。

"那天你打翻开水壶..."她的指尖划过我虎口旧伤，突然被走廊的手电光定格我们同时蜷进文件柜夹角，她后颈的碎发扫过我下巴，带着潮湿的茉莉香。

保安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时，烫伤药瓶突然从抽屉边缘滚落。林初夏猛地咬住自己食指关节，把惊叫闷在喉咙里。玻璃碎裂的声响中，我看清药瓶标签背面她十年前的字迹：【等他们长大】。

手电光扫过门缝的瞬间，她突然把什么塞进我西装内袋。硬物硌在肋骨上的触感像极了当年她没收日记本时，指甲不小心划过封面的颤抖。我隔着西装布料摸到内袋里的硬物，是那枚缺角的校徽。"别出声。"林初夏的呼吸喷在我喉结上，带着茉莉牙膏的味道。保安的手电光在门缝处来回扫射时她突然踮脚凑近我耳边："当年你交的空白作文本..."

走廊传来对讲机刺啦声的瞬间，我摸到校徽背面刻着"7.23"——正是十年前她把我留堂补作业的日期。林初夏的膝盖抵在文件柜上发出轻响，我下意识伸手护住她后脑勺，就像那年体育课她差点从单杠摔下来时一样。

"抽屉！"她突然掐我胳膊。月光下，烫伤药液正顺着作文纸的折痕蔓延，把红墨水批注晕染成淡粉色。我认出那是她当年改作业专用的钢笔颜色，突然听见校徽在她口袋里发出硬币碰撞的轻响。

保安的钥匙串叮当声逼近到门前时，林初夏把额头抵在我肩上。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泛黄的扣分单，上面我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现在合同上的笔迹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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