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把天空搅成浑浊的铅灰色,楚明夷跪在戏台废墟里,雨水正顺着他的脊梁往工服里渗。掌心贴着的半截立柱突然发烫,烫得他猛地缩手——这截明代杉木的温度比体温要高出起码十度,在暴雨中蒸腾着诡异的白雾。木纹里渗出阵阵铁锈味。
楚明夷扯下沾满木屑的防护手套,指尖重新贴上潮湿的柱体。这次触到了更尖锐的东西:无数细小的木刺像突然活过来似的往皮肤里钻,眼前炸开细碎光斑。戏台坍塌前的最后画面在视网膜上显影,戴斗笠的男人正用鹰嘴锄撬动戏台台基西南角的镇石,青石板上蜿蜒着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脉。
“楚工!”实习生小林的喊声刺破雨幕,“测绘仪显示结构应力还在增加!”
楚明夷的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血腥味咽回去。左手腕内侧的烧伤疤突突直跳,这是通灵过载的征兆。他摸出父亲留下的鎏金卡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神智清醒些许:"疏散半径扩到五十米,通知消防队准备结构支撑架。"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残存的藻井突然扭曲成波浪形,彩绘的八仙过海图在雨水冲刷下褪色成惨白。楚明夷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散落的雕花隔扇。那些牡丹缠枝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碳化,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在舔舐木料。
雨滴在半空凝滞成珠。
他眼睁睁看着一滴水珠撞碎在罗经盘残件上,铜制天池里浮针开始疯狂旋转。这不是普通的结构坍塌——二十四年前父亲失踪那晚,母亲攥着的那块怀表表盘也是这样诡异地逆向转动。
"当心!"
低沉的男声裹着雨腥气撞进耳膜。楚明夷被人拦腰拽倒的瞬间,三根碗口粗的横梁擦着他发梢砸进泥水里。飞溅的木刺在来人手背上划出血线,那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单手撑住他后背:"东南角柱位移超过警戒值,这里马上要二次坍塌。"
楚明夷仰头看见黑色冲锋衣领口晃动的银链,链坠是个精巧的黄铜罗盘。雨水顺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他肩章上撞碎成更细小的水珠——那是市建筑安全评估中心的徽标。
"周砚白。"男人腾出手亮了下工作证,腕骨上的旧伤疤像道褪色的墨痕,"现在能站起来吗?"
废墟深处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楚明夷借力起身时,指尖擦过对方潮湿的袖口。刹那的接触带来强烈眩晕:他看见暴雨变成漫天大雪,穿中山装的老人正把罗盘按进新砌的墙基,青砖缝隙渗出沥青般的黑液。
"别碰那些木料。"周砚白突然收紧手指,温度透过湿透的衬衫布料渗进来,"它们在共振。"
仿佛印证这句话,楚明夷口袋里的卡尺突然震动起来。他摸出工具时差点脱手——鎏金尺身上的二十八宿刻度正在渗出细密水珠,这些液体在尺面汇聚成箭头,直指周砚白胸前的罗盘。
雨幕中传来沙沙异响。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戏台残存的砖雕照壁上,原本雕刻的《穆桂英挂帅》不知何时变成了面目模糊的群鬼图。青砖缝隙里,某种暗红色菌丝正以恐怖的速度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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