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锦云降世
暮春的天神山庄被玉兰雪色浸染,九曲回廊下,柳飘飘半倚着朱漆美人靠,素白鲛绡裙摆垂落石阶,碎金绣的缠枝莲纹随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轻颤。忽然一阵翻涌的恶心袭来,她猛地捂住唇,青瓷茶盏在石桌上磕出清脆声响。
"夫人!"贴身丫鬟桃夭眼疾手快扶住她单薄的肩膀,望着那抹在帕子上晕开的浅红,少女清亮的嗓音染上慌乱,"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廊下铜铃叮咚,惊起檐角栖着的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划破午后的静谧。
偏厅内,羊脂玉灯台将暖光揉碎在湘妃竹帘上。老大夫收回搭在柳飘飘腕间的三指,银须下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恭喜柳夫人,已有月余身孕。"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阿依娜手中的月氏银杯当啷坠地,鎏金纹饰在青砖上撞出暗哑的回响;王静玲正在绣的虎头靴突然绷断金线,针尖在雪色缎面上刺出小小的血珠。
柳飘飘怔怔望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苍白的指尖轻轻覆上去,仿佛触碰着易碎的琉璃。记忆突然闪回冰魄谷那场生死之战,当翡翠剑刺穿幽冥殿主虚影时,她分明感受到灵魂被剑意撕扯的剧痛。而此刻,生命的温热却在体内悄然生长,"我...真的有孩子了?"她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
消息如燎原星火般传遍山庄。正在书房研读北疆密报的司马长啸霍然起身,羊皮卷上的朱砂批注被揉成皱团。他大步穿过垂花门,绣着暗纹的靴底踏碎满地花影,远远望见柳飘飘窗前晃动的人影,心跳竟比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剧烈。
推门而入的瞬间,暖香裹挟着当归的药味扑面而来。阿依娜正将冒着热气的羊奶递到柳飘飘唇边,银质勺柄在白玉碗中轻轻搅动;王静玲跪坐在软垫上,摊开一方绣着金线虎头的襁褓:"这是用南疆雪蚕纱做的,最是轻薄透气。""胡闹!"阿依娜柳眉倒竖,从檀木匣中取出月氏进贡的羊绒毯,"雪蚕纱性寒,要用这个才..."两位夫人的争执声戛然而止,柳飘飘靠在软垫上轻笑出声,眼尾泛起温柔的涟漪。
待夜色浸透窗棂,司马长啸揽着柳飘飘斜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春雨敲打着芭蕉叶,沙沙声混着更漏滴答。"那日在冰魄谷,剑茧将我困住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她将脸埋进他颈窝,发丝扫过他胸前那道陈年剑疤,"现在有了孩子,反而觉得害怕..."话音未落,小腹突然传来轻轻的悸动,像是回应母亲的低语。司马长啸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湿润,窗外玉兰的暗香随风潜入,将誓言酿成温柔的梦境。
蝉鸣聒噪的盛夏,柳飘飘的腰身已如满月。晨雾未散时,阿依娜便背着月氏银壶往后山而去,露水顺着松针滴入壶中,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月氏族的妇人都用晨露煎药,最是养胎。"她将泛着松木香的药汤递到柳飘飘唇边时,耳坠上的月光石跟着轻轻晃动。
王静玲则整日泡在厨房,素手沾满面粉。当第一笼桂花糕端上桌时,柳飘飘咬开软糯的外皮,清甜的桂花香混着奶香在舌尖散开。"这是照着苏州松鹤楼的方子做的。"三夫人脸颊微红,鬓边的茉莉随着动作轻颤,"明日再试试芙蓉酥。"
书房里,司马长啸案头堆满泛黄书卷。《婴孩养护要诀》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批注,《育儿百问》的折角处粘着干枯的艾草标本。公孙贺抱着账本进来时,瞥见少庄主正对着铜盆里的水练习"悬丝诊脉",不禁抚掌笑道:"我看少庄主钻研育儿经的劲头,都快赶上账房先生核账了。"
这日午后,柳飘飘在荷花池畔的凉亭小憩。雕花石桌上摆着阿依娜特制的酸梅汤,王静玲新绣的驱蚊香囊在她腕间轻轻摇晃。忽然腹中一阵剧烈胎动,她攥住石栏的手指泛白。阿依娜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月光石项链在掌心泛起幽蓝光芒,当银链悬在柳飘飘隆起的小腹上方时,躁动的胎儿竟奇迹般安静下来。
"月氏传说,月光石能沟通天地灵气。"阿依娜的声音裹着异域风情的韵律,王静玲已经将软垫垫在柳飘飘腰后,"姐姐别怕,我们都在呢。"远处传来任飞杨悠扬的笛声,却在察觉异动的瞬间转为急促的警示音调——这是天神山庄新定下的规矩,只要柳飘飘有任何不适,笛声便会传遍整个山庄。
随着产期临近,山庄布防如临大敌。四大护法带领庄丁昼夜巡逻,玄铁铸就的机关弩在墙头泛着冷光;孔无影亲自在九曲回廊下埋设火药机关,连假山上的石兽眼睛里都暗藏毒箭;任飞杨的十二玉笛阵覆盖方圆十里,任何异常声响都会在笛声中无所遁形。而柳飘飘每日仍坚持在花园慢走,翡翠剑就悬在她特制的孕裙腰带上,剑柄缠着王静玲亲手编的平安结。
初雪簌簌飘落时,柳飘飘终于发作。产房中,铜盆里的热水腾起袅袅白雾,将雕花窗棂上的喜字晕染成朦胧的红。阿依娜紧握着她汗湿的手,月氏图腾的银护腕硌在柳飘飘掌心,却成了此刻最坚实的依靠;王静玲举着新换的毛巾来回奔走,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脚步摇晃,在烛火下划出细碎的流光。
司马长啸在门外 pacing,玄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砖。他一次次想推门而入,又生生忍住,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柳飘飘怀孕后特意为他系上的,说是能保平安。廊下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雕花门板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跳。
"哇——"一声清亮的啼哭撕破风雪夜。稳婆抱着裹着金丝毯的婴孩跨出门槛时,司马长啸只觉双腿发软。月光映在婴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皱巴巴的五官还带着初生的脆弱,却在触到柳飘飘颤抖的指尖时突然安静下来,藕节似的小手紧紧攥住她腕间的翡翠玉坠,仿佛抓住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就叫锦云吧。"柳飘飘虚弱地靠在锦缎软枕上,苍白的唇畔漾起笑意。阿依娜轻轻拨开婴儿额前的胎发,月氏银铃在她腕间发出清脆声响;王静玲举着拨浪鼓在婴儿眼前晃动,小拨浪鼓上缀着的珊瑚珠撞出悦耳的叮咚。司马锦云似乎认得三位娘亲,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忽然"咯咯"笑出声,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在金丝毯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公孙贺匆匆赶来,手中的生辰八字卷轴还带着墨香。看清上面的字迹时,这位见多识广的智囊竟怔在原地:"小少庄主生辰与青城派初代掌门诞辰...竟是同一天。"话音未落,窗外忽然绽放漫天烟花,孔无影特制的"满天星"在夜空中炸开,将纷纷扬扬的雪花都染成金红。
庭院里,阿依娜正指着天上的北斗星教锦云辨认,月氏语的童谣混着雪落声;王静玲举着新烤的梅花饼逗孩子,碎屑落在锦云毛茸茸的头顶;司马长啸将妻儿拥入怀中,看着柳飘飘握着翡翠剑轻轻摇晃襁褓,剑穗上的流苏扫过婴儿粉嫩的脸颊。远处传来任飞杨吹奏的《长命百岁曲》,笛声裹着药香、奶香与烟花的硝烟,在雪夜里酿成最温暖的人间。而司马锦云攥着翡翠剑穗沉沉睡去,梦中不知是否也有剑影与星光交织的江湖。
清风白龙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