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破碎的瓷片和水渍狼藉一地，如同洛向暖此刻被彻底碾碎的世界。公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她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赤红火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毁灭与痛苦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站在碎片边缘、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始作俑者——TA。

“小T。”

洛向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你一直以来……都瞒着我什么？”

“小T？”

这个称呼让门口的锦安之和黎同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们齐齐看向那个自称“小耳朵”、此刻却被洛向暖称为“小T”的男人，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和更深一层的疑惑。他到底有多少个名字？他到底是谁？！

TA的身体猛地一颤，在洛向暖那洞穿灵魂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知道，最后的遮羞布也被彻底撕开了。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这个……也不能全怪我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辩解，“我的确没有位面空间，这是事实！你也确确实实是这本小说里的女配，这也是设定！至于任务重生……当初签合约的时候，第十条写得清清楚楚：‘宿主不得过问系统内部运作及信息提供方式’……” 他试图用冰冷的合约条款为自己开脱。

洛向暖沉默了。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是的，合约……那份将她绑定在无尽轮回中的卖身契！第十条……她从未想过，这条看似无伤大雅的条款，背后隐藏的竟是如此残酷的真相——她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无权知晓！她只是别人笔下、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

“所以……”

锦安之看着气氛似乎“缓和”，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头，带着一丝侥幸，“现在……我们……能谈结盟了吗？” 回家的诱惑压倒了一切。

“结盟？”

洛向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抬眼，看向锦安之，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带着彻底的疏离和嘲弄，“锦安之，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不是宿主。”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着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不用做任何任务！我没有任何立场，更没有理由帮你！而且——”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宿命般的讥讽。

“别忘了！女配和女主，生来就是死敌！不然……怎么叫‘女配’？！”

锦安之被她话语中那赤裸裸的敌意和冰冷的逻辑噎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她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终于彻底明白——这个洛向暖，绝不会成为他的盟友。她就是这个故事里，注定要与柏悦、与他这个“男主”阵营对抗的“反派”！他的好感度瞬间跌至谷底，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呵，”

洛向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目光如刀般刺向锦安之，“我记得你说你的任务是帮女主认亲？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搞不定？为什么不直接冲进病房，告诉柏悦：‘嘿，你是齐家流落在外的小姐！’ 多干脆？”

锦安之被她这充满嘲讽的质问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憋屈地低吼：“你以为我不想吗？！傻逼规则不允许！！” 他简直要抓狂了。

黎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规则的具现化：

规则明确规定：关键身份信息需通过特定事件或线索自然揭示，禁止任务者直接告知。违反将导致任务失败及惩罚。

“哦？规则？”

洛向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讽刺的弧度，眼神在锦安之和黎之间扫视，“所以……你们今天舔着脸找上门，演这么一出‘盟友情深’的戏码……”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刻薄。

“是想要我——这个‘女配’——来开这个口？利用我这个‘剧情内角色’的身份，去帮你们完成规则不允许的任务？！”

锦安之和黎陷入了沉默。洛向暖精准地戳破了他们内心那点隐秘的算计。他们的沉默，就是默认。

洛向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带着无尽的冰冷和嘲弄。

“行啊！”她爽快地答应，仿佛在谈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眼神却锐利如鹰，“我来开这个口！那么——” 她的声音陡然下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

“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

锦安之被她这赤裸裸的、充满市侩和算计的质问彻底激怒了！他刚刚还残存的一丝愧疚和拉拢之心荡然无存，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贪婪、自私、面目可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极其恶劣：

“好处？没有好处！我是很诚恳地想请你帮这个忙！如果你不同意，觉得委屈了，那就算了！当我没来过！” 他摆出一副“你不帮有的是人帮”的高傲姿态，仿佛施舍被拒绝。

“帮人？”

洛向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她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尖利、更加癫狂的仰天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任务！只有你的‘结盟’！只有你早点回家的美梦！你考虑过半分我的处境吗？！！”

她止住笑声，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锦安之，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凌：

“怎么？我为自己考虑一下，想讨点在这狗屎规则里活下去的保障，就是贪婪？就是尖酸刻薄？！！”

她猛地指向门口，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锦安之！请你给我听清楚！也给我记牢了！我是女配！洛向暖！不是那个被世界规则捧在手心、等着你们去拯救的傻白甜女主柏悦！收起你那套‘主角’的优越感和道德绑架！给我——滚！！！”

最后那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滔天的恨意和驱逐！

锦安之被她的气势和话语彻底震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在洛向暖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眸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愤怒，猛地一跺脚，狠狠瞪了洛向暖一眼，拉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黎，转身大步离开，用力甩上了公寓的门！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

死寂重新降临。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硝烟味。

TA看着洛向暖剧烈起伏的胸口和赤红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挪近一步，试图缓和气氛，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姐姐……其实……你帮他们一下，也没什么损失的……规则又不会惩罚你……”

“没什么损失？！”

洛向暖猛地转过头，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他！里面是滔天的愤怒、被背叛的痛苦和无尽的失望！“你刚才说什么？说我尖酸刻薄？！”

TA被她眼中的风暴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那么凶干嘛……”

这句小声的抱怨，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向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那个陪伴她百世轮回、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她唯一慰藉的存在，此刻竟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

“我尖酸刻薄？！”洛向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控诉，“小T！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我哥哥是怎么死的？！我被齐枫席、被洛振业、被这操蛋的世界规则害得还不够惨吗？！！”

她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让她浑身颤抖。

“我就想……就想离他们远远的！就想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找一个角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把我拖回去？！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搅进那个吃人的漩涡里？！！”

她看着TA，眼中最后一丝信任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身体晃了晃，失神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砸在人心上。

“你知道吗……一旦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缓缓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一只被世界遗弃、伤痕累累的幼兽。那低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溢出的呢喃，带着令人心碎的决绝和自我保护：

“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再让自己受到伤害了……最爱我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以后……只有我自己……爱自己了……”

那枚被TA紧紧攥在手中的旧硬币，边缘的棱角深深硌进他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他看着蜷缩在地上、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洛向暖，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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