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压抑的仪器滴答声和锦安之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垂死的挣扎。他蜷缩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痛苦得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护士探进头,目光扫过走廊上失魂落魄的洛向暖,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
“病人情况非常不稳定,但他坚持要见一位叫‘洛向暖’的女士。请问哪位是洛向暖?”
瞬间!
走廊上所有或悲痛、或愤怒、或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浑身湿冷、脸色惨白的洛向暖身上!锦母眼中是痛心和失望,锦父是冰冷的愤怒,柏悦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和得意,其他人则是赤裸裸的看热闹和鄙夷!她像被剥光了所有尊严,钉在耻辱柱上。
病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声音,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和锦安之压抑的喘息。
洛向暖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她看着床上那个因恐惧和表演而显得无比虚弱的男人,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疲惫和不解: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锦安之的皮囊,看向某个虚无的点。
“我明明……已经拒绝了你所有的要求……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参加完锦妈妈最后一次生日宴……只是想……留住这最后一点……像家人一样的温暖……” 她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委屈和绝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为什么……连这点念想……都不能留给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锦安之艰难地喘息着,避开她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嘴唇翕动,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
“对……对不起……”
“对不起?”洛向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她猛地抬眼,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声音因为极致的悲愤而颤抖:“一句对不起?!锦安之,你的一句‘对不起’,差点把我送进监狱!差点让我被当成疯子关进精神病院!差点毁了我的一切!这就是你要的吗?!”
锦安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重复着那苍白无力的音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
看着他那副逃避、懦弱、只会机械重复“对不起”的样子,洛向暖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期望,彻底熄灭了。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凄楚而悲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绝望。她缓缓抬起手,手指颤抖着,从湿透的衣袋里,摸出一枚冰冷坚硬的戒指——那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婚戒。
她走到床边,没有看锦安之的脸,只是将那枚象征着她过往所有爱恋、屈辱和幻灭的戒指,轻轻放在了洁白的被单上。
“就这样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别走!!!”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锦安之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猛地从床上弹起!他以一种完全不符合“虚弱病人”的速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抓住了洛向暖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病房和走廊!
“砰!”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锦母、锦父、满脸泪痕(不知是真是假)的柏悦,以及两名护士,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护士急切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病房内——锦安之正死死抓着洛向暖的手腕,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另一只手指着洛向暖,嘴唇哆嗦着,却“虚弱”得说不出一个字!那姿态,活脱脱就是受害者再次被施暴者威胁的现场!
这无声的控诉,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
“洛向暖!!!”
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划破空气!柏悦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速度!她猛地冲上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高高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洛向暖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病房里炸开!力道之大,让洛向暖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懵了!包括锦父锦母!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平日里柔柔弱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柏悦,此刻竟如此凶狠!
柏悦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扭曲的愤怒和怨恨,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刻薄,完全撕下了往日楚楚可怜的伪装。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锦哥哥?!他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
锦安之似乎也被柏悦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和指控惊住了,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和隐隐的不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不……”
“那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洛向暖猛地抬起头,被打偏的脸颊红肿着,嘴角带血,那双通红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她嘶哑的声音打断了锦安之,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愤和质问,响彻在寂静的病房!
这句话,没头没尾,牛头不对马嘴,在锦父锦母和护士听来,更像是精神崩溃后的疯言疯语。
“疯了……她真的因爱生恨疯了……”有人低声惊呼。
只有锦安之,在洛向暖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目光注视下,心脏猛地一缩!他听懂了她未尽的控诉——那是对他,对他背后冰冷规则的质问!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这个只想活下去的“女配”?
可是……回家的渴望瞬间压倒了那丝微弱的愧疚。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没关系……她只是个NPC……一个作者笔下注定要被牺牲的炮灰配角……这是她的“使命”……是她存在的“意义”……就像他曾经在无数任务世界里,对那些“女配”所做的那样……
洛向暖看着锦安之眼中那瞬间的挣扎最终化为冰冷的漠然,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做过无数次任务,也曾漠视甚至推动过那些“女配”的悲剧……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今,不过是角色互换。
可是……她从未冤枉过任何人!那些女配的结局,是她们自己作死应得的!她洛向暖……何曾主动加害过谁?!为什么……要承受这无妄之灾?!
“洛洛……”
锦母疲惫而哀伤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了洛向暖冰凉的手,眼中是深切的痛楚和一种万念俱灰般的清醒,“你走吧……离开这里。我们不怨你……”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这是……这个混小子自己造的孽……他自己……该受的……”
洛向暖浑身一震!她看着锦母那双盛满泪水、却依旧带着最后一丝慈爱和宽容的眼睛,心中如同刀绞!她知道,这是锦妈妈对她最后的庇护和诀别。一旦她踏出这扇门,她和锦家、和这位视她如女的老人……那点如同救命稻草般的亲情,就彻底断了!
两家的世交,她珍视的最后一点温暖……终究以如此可笑又狼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妈……”
病床上,锦安之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喘息和依赖。他艰难地转动目光,温柔地、充满“深情”地看向柏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悦悦……对我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她……”
一个虚弱垂危之人的“恳求”,总是格外容易让人心软。更何况,经历了这场闹剧,锦母终于彻底看清,自己的儿子和洛向暖之间,已是覆水难收,再无可能。与其强求,不如……成全。至少,希望他能因此收心,别再折腾了。
锦母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她没有说话,但那沉默的姿态,已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柏悦看着锦母的反应,心头狂喜!她知道,自己等待多年的名分,终于……到手了!巨大的胜利感瞬间冲散了刚才掌掴的冲动和病房的压抑,她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弧度。
洛向暖最后看了一眼锦母流泪的侧脸,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深情”凝望柏悦的锦安之,以及柏悦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她猛地抽回被锦母握着的手,仿佛那最后的温暖也变成了灼人的炭火。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被冷水浸泡过、被耳光抽打过、却依旧不肯弯折的脊背,带着满身伤痕和无尽的冰冷,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充满算计与绝望的病房,走进了外面未知的、浓重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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