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蓝墨水密码

救护车顶灯的红光在雨幕中旋转，将季屿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林婉的指尖还陷在他肩胛骨的疤痕里，掌心的血蹭在他病号服上，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松手。"她声音发哑，另一只手去掰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你他妈要捏断我骨头吗？"

季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还在机械重复那个口型。心电图机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医护人员冲过来时，林婉感觉他指尖在自己手心狠狠一刮——是小时候他们玩捉迷藏时发明的暗号，代表"快跑"。

"患者心室颤动！准备除颤！"

林婉被挤到角落，后背撞上金属担架。苏媛的高跟鞋碾过假周临的手腕，咔哒一声脆响混着男人的惨叫。"七号楼地下三层，"她把平板塞过来，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正在快速删除，"王总监的私人电梯需要视网膜识别——"

雨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最后几帧影像。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被按在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照出她瞳孔里扩散的蓝色雾霭。林婉摸到腿环内侧的凹槽，季屿去年安装的微型解码器烫得惊人。

"他骗你的。"苏媛突然拽住她手腕，指甲掐进当初季屿画摩斯密码的位置，"那孩子根本不在七号楼。"

远处传来建筑物坍塌的闷响。林婉转头时，七号楼顶层的玻璃穹顶正轰然崩塌，蓝色火焰从窗口喷涌而出，像极了季屿咳在她手心的血沫颜色。

冒牌周临嘶哑的笑声从担架下方传来："...雏菊...开了..."

林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全息投影里王总监撕扯花瓣状物体的动作，猛地扑向季屿。医护人员刚掀开他病号服，诡异的蓝色纹路正从他心口绽开，最外层花瓣已经蔓延到肋间。

"电磁脉冲标记！"苏媛的枪管转向担架，"他们在用他当活体信标！"

救护车突然剧烈震动。车顶的红外警报器自动转向，光束锁定季屿心口的蓝花，将他整个人映得像具发光的尸体。林婉撕开旗袍高领暗袋，季屿上个月塞给她的石墨烯屏蔽贴片正烫得惊人。

"别看光！"她吼着把贴片按在季屿心口。蓝花纹路遇阻后突然暴长，藤蔓般缠上她手腕。皮肤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顺着神经窜入大脑——

六岁的季屿蜷在福利院洗衣房，正把染着蓝渍的床单塞进消毒柜。而镜头角落，年幼的林婉浑然不知自己书包里的水杯正在渗出铊溶液。

车顶传来金属撕裂声。无人机探针闪着蓝光刺穿车壳，距季屿心口只剩十公分。林婉突然扯开自己旗袍立领，露出锁骨下的雏菊芯片。

蓝光相撞的刹那，整个街区所有电子屏同时闪现：【你终于找到我了，婉婉】

季屿的手指突然痉挛着抓住担架边缘。他瞳孔已经扩散，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那个带着血腥气的熟悉笑容。沾血的唇瓣开合间，救护车收音机自动播放起《天鹅湖》的黑天鹅独舞乐章。

林婉掰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里躺着半片蓝色花瓣——和王总监实验台上正在撕扯的材质一模一样。

"密码是蓝墨水..."她喃喃自语，手指插进季屿被冷汗浸透的发间，"他六岁打翻的不是墨水..."

无人机群突然集体转向。暴雨中传来高频震动，震得人后槽牙发酸。季屿的左手自动抬起，食指指向东南方——慈心福利院旧址，现在立着王总监的私人实验室。

苏媛的平板突然开机，跳出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小季屿蜷在消毒柜前，正偷偷把林婉书包里的水杯换成新的。

"活体导航..."苏媛擦掉枪柄上的雨水，声音发抖，"他们在他脊椎里埋了诱导芯片。"

林婉的视线落在季屿颈侧。那里有道她从未注意过的琴弦状疤痕，十四岁那年，季屿转学前夜曾抓着她的手按在这里："记住我心跳的频率。"

车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整支车队突然集体刹车——前方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全部变成血红色，拼出三个扭曲的大字：回头看。

后视镜里，本该昏迷的假周临正用骨折的手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七号楼废墟的实时画面：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自己拔掉输液针，正用脚尖蘸着蓝色液体画画。她最后落笔的位置，赫然是季屿心电图变成直线的时间戳。

季屿的指甲突然抠进林婉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听见自己骨骼错位的轻响。他嘴唇在动，可这次的口型变了——

不是那三个字。

是四个字。

林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扯开季屿的衣领，将石墨烯贴片狠狠按在他颈侧疤痕上。蓝光爆闪的瞬间，无人机群像被无形的手捏住，接二连三坠落在雨中。

"第三幕..."她浑身发冷，那是《天鹅湖》里黑天鹅独舞的乐章。救护车突然一个急转弯，林婉踉跄着扑在季屿身上，鼻尖撞到他锁骨下的储存器伤口。

血腥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涌进鼻腔。季屿的心电图突然恢复波动，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跳了一下。林婉抬头时，发现他睫毛上的雨珠正滚进自己掌心——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天一模一样。

"密码..."她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抚上季屿心口的蓝花，"是你第一次尿床被我嘲笑的时间。"

蓝花纹路突然凝固。远处实验室的方向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季屿的指尖在她手心轻轻一勾——这次不是摩斯密码，是小时候他们拉钩约定的手势。

苏媛突然把枪塞进她手里："东南方三点钟方向。"

林婉转头。雨幕中，穿白大褂的王总监正被保镖簇拥着冲向直升机，手里提着个恒温箱。箱体在探照灯下反着光，隐约可见里面漂浮的蓝色花瓣。

"带着他。"林婉把枪扔回去，自己拽过担架旁的磁吸式急救包，"你负责截住那架直升机。"

苏媛挑眉："你确定？"

林婉已经撕开季屿的病号服。他心口的蓝花正在消退，但锁骨下的储存器伤口又开始渗血。她蘸着血在他胸口画了个歪歪扭叉——他们六岁时发明的"说谎"符号。

"他装的。"林婉的声音很轻，手指却狠狠掐进季屿腰侧的旧伤，"从心电图变直线就开始装。"

季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小梨涡若隐若现。林婉俯身时，听见他气若游丝的耳语："...尿床...是...周三...七点..."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越来越近。林婉把磁铁拍在季屿胸口，转头对苏媛说："告诉王总监——"

季屿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她旗袍开衩处。他染血的手指抓住她手腕，在脉搏上画了个圈。

"看镜子。"林婉改口，视线落在苏媛的高跟鞋跟上，"顺便问问那孩子，记不记得《天鹅湖》第三幕的舞步。"

直升机旋翼掀起的气流将雨幕撕成碎片，林婉的旗袍下摆拍打在季屿腿上，布料吸饱了雨水变得格外沉重。她摸到他腰侧绷带下的金属片——那是上个月植入的微型EMP发生器，此刻正随着他的脉搏微微发烫。

"三秒。"苏媛突然拽过林婉的手腕，把她的掌心按在自己枪柄上。金属传来的震动频率与季屿颈动脉的跳动完全同步，林婉这才发现枪柄内侧嵌着枚微型接收器。

王总监的白大褂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他弯腰钻进直升机时，恒温箱的锁扣反射出一道蓝光，正好刺进林婉的眼睛。季屿的手指突然在她大腿上敲出段摩斯密码，指腹的茧子刮过丝袜发出沙沙声。

——箱子里是空的。

林婉猛地按住季屿的手。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福利院旧址的某扇窗户突然炸开，蓝色火焰像倒流的瀑布般涌向夜空。苏媛的耳机里爆出电流杂音，她扯下耳麦的瞬间，林婉看见金属接头上凝着的血珠正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磁场反转！"苏媛的嘴唇在动，声音却被某种高频噪音吞噬。林婉低头看季屿，发现他锁骨下的伤口正在渗出蓝色液体，滴在担架上立刻凝结成晶体状——和二十年前打翻在她作业本上的"蓝墨水"一模一样。

季屿的睫毛上挂着雨珠，在直升机探照灯下折射出奇异的光。他突然抬起颤抖的手指，在林婉腿环的金属扣上划了道弧线。指甲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中，林婉突然想起十四岁那个雪夜，季屿用冻僵的手指在她窗玻璃上画过的同样轨迹。

"信号塔..."她猛地抬头，东南方的夜空果然有蓝光脉冲。几乎同时，王总监的直升机突然剧烈倾斜，恒温箱从舱门甩出，箱体在半空解体成无数蓝色花瓣。

季屿咳出一口血，染红了林婉旗袍立领上的珍珠扣。他沾血的手指突然变得灵活，快速在她颈动脉旁写下四个数字——正是当年福利院洗衣房消毒柜的密码。

苏媛的高跟鞋跟突然裂开，露出微型天线。她骂了句脏话，把鞋尖抵在季屿耳后："你他妈最好解释下为什么我的通讯器在接收你的脑电波。"

季屿笑了。这个笑容让林婉后颈汗毛倒竖——和六岁时他偷偷调换她水杯后的表情分毫不差。直升机突然失控旋转，探照灯扫过地面时，林婉看见那些蓝色花瓣正聚集成人形。

小女孩的芭蕾舞鞋踩在雨洼上，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她踮着脚尖旋转，每次落脚都有新的蓝花从地底绽开。季屿的心电图突然变成规则的波浪线，与《天鹅湖》第三幕的节拍完美重合。

"活体信号增强器..."林婉突然明白过来，手指插进季屿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他们用那孩子当放大器，好让王总监能远程读取你脊椎里的芯片数据。"

季屿的瞳孔已经扩散到边缘，却精准地抓住了林婉的手腕。他在她脉搏上画了个叉，又画了个圈——这是他们被福利院分开那年发明的密语，代表"将计就计"。

苏媛突然把枪管塞进季屿嘴里："再敢入侵我的神经接口，我就让你尝尝钨合金的味道。"

林婉掰开枪管时，季屿的牙齿在她虎口上轻轻一磕。血腥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涌上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巧合——从救护车上的无人机袭击开始，所有"意外"都是精确计算的陷阱。

直升机坠毁的轰响震得地面发颤。王总监的白大褂挂在信号塔上，像面投降的白旗。小女孩还在跳舞，但动作越来越迟缓，每次抬腿都带起细小的蓝色火花。

季屿的呼吸突然变得平稳。他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心口皮肤下蠕动的金属丝——那些蓝花纹路根本不是毒素，是纳米级导线正在重组。林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终于看懂了这个横跨二十年的局。

"不是要读取数据..."她掐住季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是要用你的神经网当跳板，入侵王总监的主机对不对？"

季屿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让林婉想起他六岁那次高烧，也是这样湿漉漉地看着她，然后吐了她一身蓝莓汁。现在她知道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蓝莓汁。

信号塔方向传来数据洪流林婉的指尖还沾着季屿的血，她突然抓住苏媛的手腕："快关掉你鞋跟的信号发射器！"季屿的嘴角微微上扬，喉结滚动着发出气音："...晚了..."

直升机残骸里突然射出数十道蓝光，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全息键盘。林婉的耳膜被尖锐的电子音刺得生疼，她看见季屿的瞳孔里倒映着飞速滚动的代码——正是她十五岁那年，在计算机课上随手写在季屿橡皮上的那串乱码。

"你早就..."林婉的指甲掐进他肩膀，旗袍开衩处被风吹起，露出大腿上那个用蓝墨水画的歪扭笑脸——那是季屿十岁时的"杰作"。

苏媛的高跟鞋突然发出爆裂声，她踉跄着扶住担架："见鬼！我的神经接口在反向传输！"季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滴雨珠顺着他的鼻梁滑落，正巧砸在林婉手背上。

远处的小女孩停止了舞蹈，她的脚尖还悬着一滴蓝色液体，在雨中拉出细长的光痕。季屿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林婉突然想起那个被他们藏在福利院墙缝里的铁皮盒——里面装着季屿第一次为她折的纸飞机，机翼上用蓝墨水写着"周三七点"。

信号塔的蓝光骤然熄灭，整个街区的电子设备同时黑屏。只有季屿心口的金属丝还在微微发亮，组成一个清晰的字母——W。林婉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她设计师生涯的第一个签名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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