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江南梅雨季来得格外早,潮湿的水汽浸润着青石板拼接的小巷。这里是苏城最老的护城河片区,明清时期漕运码头的木桩还歪斜在芦苇荡里,而河对岸的购物中心已经亮起巨型LED屏。我们住的栖梧巷36号院保留着飞檐戗角的古建筑,但隔壁37号早已改建成带玻璃花房的联排别墅。
我坐在梧桐树粗壮的枝干上,这棵百年古树是旧城改造时唯一没被移走的活文物,树干上还钉着"历史保护名木"的金属牌。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望着对面阁楼的小窗。夏日的蝉鸣在耳畔嗡嗡作响,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校服领口,我却不敢挪动分毫。
那扇雕花木窗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震落了瓦当上栖息的雨燕。她家祖上是做苏绣的,褪色的门楣还留着"锦云绣坊"的金漆匾额,林星蓬松的栗色卷发像云朵般涌出来。她总是精致得像是瓷娃娃,就连睡衣领口的蕾丝都整齐地镶着珍珠,不像我总把校服扣子扯开两颗。此刻她正用银勺搅动着青瓷杯里的杏仁茶,袅袅热气熏得睫毛微微颤抖——这场景和十年前她被困火场时的画面诡异地重叠。
那天夜里我被浓烟呛醒时,鼻腔里灌满烧焦的松木混着油漆融化的刺鼻气味。林星家的阁楼在夜色中像支燃烧的蜡烛,火舌吞噬木料的噼啪声与玻璃爆裂的脆响此起彼伏。我光着脚冲出院门,拖鞋早在鹅卵石路上跑丢,脚底被碎石硌出血痕却浑然不觉。
"小星还在阁楼睡着!"林阿姨在拼命的哭喊,珍珠耳环在火光中乱颤,我看到那个总是慢条斯理抚平裙摆的女孩,此刻正徒劳地拍打封死的窗户的身影。她浅蓝色的睡裙被热浪掀起,手腕银镯反射的火光像流星划过我的眼眸。
在大人们慌乱地拨打119时,我已经抓住垂在墙边的常春藤。林星在窗内拼命摇头,水晶发卡从她凌乱的卷发间坠落,在火光中划出一道银线。
灼热的气流舔舐着我裸露的皮肤,阁楼木门的把手烫得掌心瞬间起泡。狠力地踹开门那刻,燃烧的帷幔发出丝绸撕裂般的呻吟,当我看见林星蜷缩在钢琴凳下时,血腥味突然在我口中漫开——原来是我不觉间咬破了嘴唇。
"闭上眼睛!"我扯下烧着的窗帘时,火星像毒蜘蛛在手臂上爬行。林星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向来温凉的指尖此刻却如此滚烫:"苏雨你出去!"她竟在火海中摸出手帕捂住我的口鼻,那方绣着铃兰的丝帕浸过茶水,淡淡茶香在浓烟中撕开一道裂缝。
我们跌跌撞撞的冲下楼梯,她突然发力把我推向转角。头顶横梁裹着烈焰砸在她身后的位置,爆开的火星中,我看见她把手腕的银镯死死的护在心口——那是她母亲送她的礼物,此刻却成#了保护她的护身符。
后来在急救室里,我焦急的等待中,低头时看到林星烧焦的发梢还缠绕在我胸前的纽扣上。她昏迷中仍保持着为我挡火星时的姿势,像小时候替我挡住父亲责打的藤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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