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我是大家闺秀所生,我母亲的一生艰苦,情路坎坷,最后沦为侍女。
所以她希望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她一生所学知识丰厚,借助诗句。刘禹锡的《浪淘沙·其八》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
她借助诗句,希望我最终能够有所成就,功成名遂,如同蝴蝶破茧成蝶般,经过磨砺才迎来新生。
所以我叫沈漉。
我父亲死的早,我母亲又没生出男孩,被祖父祖母赶出家门。
于是母子俩人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我母亲身上。
我母亲不会读书写字。
不会写文章。
不会做饭。
没钱租房子。
没钱买饭。
就在宫中找了个侍女当工作。
每天干脏活累活。
每天吃残羹剩饭。
每天住在简陋的下房里。
祖父祖母家并不穷,几口人家,一齐住在豪华的房子里。
母亲娘家则是一户大户人家,我母亲在家里并不受宠,导致身子极其瘦弱,娇弱。
当初,我母亲与我父亲私定终身,相约一起私奔,也是在私奔的路上有了我。
于是我母亲被视为家族的污点,一纸绝契被送到我母亲面前。她声泪俱下,颤抖的签下。
父亲得知消息,知道自己一分讨不到,于是每天对我和我母亲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祖父祖母放任不管。
母亲伤心欲绝,牢牢护住我。
她单薄的身子像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却固执地张开双臂将孩子拢在身后。父亲挥来的拳头重重砸在她背上,她踉跄着往前栽了半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却仍是将怀中的孩子又往怀里紧了紧。平日里纤细柔软的指尖深深抠进地板缝隙,指节泛着青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后的小身躯与外界的暴戾隔绝开来。凌乱的发丝黏着冷汗贴在苍白的脸颊,剧烈的喘息声里,她佝偻却紧绷的脊背宛如一弯倔强的弓,死死撑住即将倾泻而下的狂风骤雨。
“你敢碰他一下!”她突然暴喝出声,声音撕裂般沙哑。父亲扬起的脚还未踹到孩子身上,就被她猛然扑上来咬住了手腕。父亲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另一只手攥成铁拳狠狠砸向她的太阳穴,又揪住她的头发往墙上撞去。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嘴角汩汩而下,她却死死咬着不松口,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父亲被激怒得面目扭曲,一脚又一脚踹在她肋骨上,直到她瘫软在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仍固执地用手臂护住头脸,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雨点般的拳脚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被她的疯狂惊住,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确认危险离去的瞬间,她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缓缓转身时,脸上的凶狠已尽数褪去。颤抖着伸手替孩子擦去眼泪,声音温柔得近乎哽咽:“别怕,妈妈在呢......”
闻言我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轻轻吹着她的伤口。
“母亲,很痛吧,都怪漉儿,要是我是男生就好了,男生都很强壮,我就保护父母亲了。”
“漉儿母亲不痛,漉儿比谁都强!女生不比男生差!漉儿最棒了!”
她的声音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即使这样,她还是牢牢的将我抱住。
在一次次家暴的幽暗岁月里,他都毫不犹豫地保护我。
母爱如磐,是她用血肉之躯筑起铜墙铁壁。哪怕戒尺如雨、拳脚似风,哪怕伤痕累累、命若游丝,她始终以柔弱之躯隔开暴戾与稚子。无声承受苦难,将所有温柔尽数留给怀中的希望,用沉默诠释着最壮烈的守护,用伤痕镌刻出最动人的母爱史诗。
自那之后的10年里,母亲和我在萧家受尽白眼,欺辱。
可笑的是,萧家的木质门匾上却写着“负恩必须酬,施恩慎勿色。”
每次看到那个门匾,我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讽刺萧家的伪善。
讽刺萧家的忘恩负义。
讽刺萧家的情爱一文不值。
那一年,周溯王朝刚刚建立,鸩谶之乱就已经开始。
起初只是两三个通敌叛国,后来慢慢衍生至2000人,5000人,20000人。
萧承晏以及三叔一家,因犯谋危社稷首恶罪和谋逆蛊家罪,被当今皇上当场处死,讽刺的是,平日里对父亲和三叔百般疼爱的祖父祖母,在这时一纸绝契书,打碎了萧承晏的最后幻想。
我们都没想到的是,祖父祖母竟然为了不被处死和萧承晏及三叔一家断绝关系。
我庆幸的是。
最后鸩谶之乱平定,父亲及三叔一家被处死。我和母亲也被萧家赶出来,不用倍受冷眼欺辱了。
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离开了萧家,我和母亲连饭都吃不起,就这样饿了一天一夜。
当时正值初冬,大雪漫天,寒风刺骨。
寒风如刀子般刮过周城街头,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十六岁的漉儿紧紧攥着母亲粗糙的手,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饥饿与寒冷共同侵蚀的结果。
可明明,15年前不是这样的,她的手也曾像大家闺秀那样光滑圆润,如今却布满皱纹粗糙。
想着想着我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母亲温柔的替我擦去眼角的泪珠。
“漉儿,别怕!母亲会找到吃的的,到时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我乖巧的点点头,抑制住眼泪。
心里想着:我还要保护母亲,保护母亲不再被谩骂,侮辱。我不能哭!
岁月如同未关紧的水龙头。
一瞬间,水流的一地。
没人拧得住它的流逝。
如同春秋四季,来了又去了。
如同一盏明灯,忽明忽暗。
如同一只蝴蝶,短暂且美丽。
但时间是无情的,是短暂的,是美丽悲惨的,是不同的。
每一个人的时间都独一无二,不被定义,充满无限可能。
17年的时光,如同星星点点,转瞬即逝。
17年的时光,物换星移,雨烬王朝结束,周溯王朝刚刚建立。
546年的时光,足以毁灭一个王朝,几寸国土。
在这546年的时光里,雨烬王朝涌现了一个个人才。
但命运多舛,人才的结局终是死亡。一生如同蝴蝶短暂且精彩。
我母亲在17年前,多才多艺,倾国倾城。
只因在前雨烬王的生辰宴上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开启了他悲惨的下半辈子。
一曲惊鸿,倾心一瞥,舞姿优美,心善相助。
短短12个字,却成了那个混蛋爱她的资本。
他口口声声说的爱,不过是对钱财的贪婪,丑陋的欲望。
12个字,简短且笔画少。
却成了困住我母亲下半辈子的权力。
书生的承诺,一字一撇,一首神作,四个大字,一盏明灯。
短短12个字,概括了他们相爱的一瞬。
后来那时候神作被爆抄袭。
既然爱一个人,那为他真心写作时,为何要抄袭呢?
是因为他从未爱过她,还是因为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夺取钱财的阴谋,通敌叛国的阴谋。
我母亲在他爱的热烈追求下很快沦陷了,上元佳节,暗巷大街上,一盏孔明灯飞向高空,为我母亲所放。
他的爱就如孔明灯一样,风起风散,开始热烈,最后消散。
私定终身,相约私奔,一纸绝契,拳打脚踢。
12个短暂的字,又概括了我母亲在萧家17年的经历。
整整17年,面对无数冷眼和拳打脚踢,岁月蹉跎了母亲,让她手上眼角布满皱纹。
再无往日风采。
……
初冬的寒风很冷,冷得像我此时的心,心灰意冷,透骨酸心。
母女俩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漉儿的肚子早已饿得发疼,眼前时不时一阵发黑。母亲却总把仅有的希望留给她,“再忍忍,漉儿,等找到活儿干就有吃的了。”可这繁华的周城,对她们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女来说,却满是冷漠与残酷,处处碰壁。
就在她们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命运的转机出现了。皇宫正在招募侍女,虽然是去伺候人,吃残羹剩饭,但至少能有个容身之所,不至于饿死街头。母女俩几乎是拼了命地挤在人群中,终于通过了简单的筛选,踉踉跄跄地迈进了那道朱红的宫门。
初入皇宫,金碧辉煌的宫殿让漉儿一时有些恍惚,但很快,现实就将她拉回。管事嬷嬷一脸凶相,将她们带到了偏僻的杂役房,扔给她们一身破旧的粗布侍女服,“从今日起,你们负责各宫的剩饭剩菜收拾,手脚麻利些,要是敢偷吃,有你们好看的!”
当天傍晚,漉儿跟着母亲走进了御膳房旁的餐食间。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可这些都是主子们吃剩下的。有的只动了几筷子,有的甚至原封未动,却都要被倒掉。母亲咽了咽口水,小声对漉儿说:“挑些还能吃的,咱们赶紧填填肚子。”
漉儿点点头,手有些颤抖地拿起一块冷掉的糕点。入口的瞬间,她差点哭出来,这对她们来说,已是人间美味。母女俩狼吞虎咽地吃着,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在这皇宫里,吃着这些残羹剩饭,她们却觉得无比踏实,因为她们终于不用再忍饥挨饿,在这残酷的世间,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
父亲走后,母亲和我被赶出来。
我改为母姓——沈。
沈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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