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惊雷·凤阙血誓

死寂。

凤栖宫寝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苦涩的药味，被一股无形的、沛然新生的强大气场蛮横地撕开、驱散。

楚卿玥坐起身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倾颓后重新拔地而起的沉稳与力量感。染血的锦被滑落，露出她肩头被血浸透的纱布，然而那纱布之下，再没有一丝痛苦扭曲的痕迹。她的脊背挺直如青松，脖颈修长，下颌微扬，那张刚刚还惨白如金纸的脸庞，此刻如同被朝霞映照的暖玉，焕发着健康莹润的光泽，再无半分病气。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混沌、涣散、怯懦的深潭。而是如同被九天玄冰淬炼过的寒星，骤然点亮！锐利！冰冷！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最幽暗的角落，直刺灵魂！那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切割！

她看向楚明瑶。

那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嘲弄和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看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虫。

“皇姐的‘安神灵符’…果然‘效果非凡’啊。”

清越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死寂的殿宇中。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明瑶的心上！

楚明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精心维持的、带着虚假惊慌和痛惜的面具，如同被重物击中的琉璃，寸寸碎裂！她捏着符箓的手指剧烈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瞳孔因极致的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而缩成了针尖！怎么可能？！她明明亲眼看着这废物在“蚀魂引”共鸣下濒临崩溃，口鼻喷血，生机断绝！那绝不是伪装！那濒死的惨状做不得假！可眼前…这脱胎换骨、气势逼人的人是谁？！这锐利如刀的眼神…这磅礴的生命力…这…这根本就不是楚卿玥！

“你…你…” 楚明瑶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再也维持不住那柔媚的语调，“你…不是玥儿！你是谁？！”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锦凳绊了一下，踉跄着才站稳，显得狼狈不堪。

“放肆！”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殿门口炸响！

女帝楚凤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她显然是接到了紧急禀报匆匆赶来，玄色常服外只随意披了件龙纹披风，长发未束，散在肩后，但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凤眸，却比任何帝冕龙袍都更具压迫感！她身后，跟着脸色同样铁青、眼神锐利如鹰的内廷司掌印女官！

女帝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殿内！地上刺目的血迹！福安公公身上沾染的血污！楚明瑶手中那枚诡异的符箓！以及…拔步床上，那个坐得笔直、眼神锐利冰冷、周身散发着强大生命力的女儿！

当女帝的目光触及楚卿玥肩头渗血的纱布和她那判若两人的眼神时，饶是这位见惯风浪的帝王，眼底也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狂喜！随即又被滔天的怒火彻底淹没！

“母皇…” 楚卿玥看向女帝，眼神中的冰冷锐利瞬间收敛，化为一种经历了生死磨砺后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与委屈。她没有辩解，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那无声的姿态，比任何哭诉都更具力量。

“陛下！” 福安公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悲愤，“陛下！您要为殿下做主啊！皇长女殿下她…她拿着那邪门的符箓进来，口口声声说是为殿下求的安神灵符！可…可那符箓一拿出来，殿下就…就突然吐血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老奴…老奴以为殿下…呜呜呜…” 他泣不成声，指向楚明瑶手中的符箓，“就是那东西！就是它害了殿下啊！若非…若非殿下洪福齐天，有神灵庇佑，此刻…此刻怕是已经…”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磕头。

女帝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刀锋，缓缓移向楚明瑶，最终定格在她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诡异波动的明黄符箓上。那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愤怒，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杀意！

“楚、明、瑶！” 女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明瑶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将符箓藏到身后，但女帝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让她动弹不得！

“母…母皇！儿臣…儿臣冤枉！” 楚明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色厉内荏的颤抖，“这…这真的是儿臣在宝华殿为玥儿妹妹诚心求来的安神灵符！是…是玥儿妹妹她…她伤势过重，突然恶化…与儿臣无关啊！是她…是她污蔑儿臣！” 她猛地指向楚卿玥，眼神怨毒，“她刚才的样子…她根本就不是玥儿！她一定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母皇！您要明察啊！”

“邪祟附体？” 女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森寒，“朕看，是有人心里有鬼！” 她猛地一挥手，“来人！将皇长女手中符箓，给朕拿下！交由钦天监与内廷司，即刻查验！朕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安神灵符，还是…催命符！”

“是！” 内廷司掌印女官身形如电，瞬间闪到楚明瑶面前，出手如风，精准地夺下了她死死攥着的符箓！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显示出极高的身手。

“不！母皇！那是儿臣的！还给我！” 楚明瑶如同被夺走了救命稻草，尖叫着想要扑上去抢夺，却被掌印女官一个冰冷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煞气逼得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要命的符箓被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之中。

“皇长女楚明瑶，” 女帝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在朕彻查清楚之前，你，给朕滚回你的皇女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半步！锦华王府所有人，全部收押内廷司，严加审讯！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禁足！幽闭！形同软禁！

楚明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身体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完了！至少在女帝查明真相之前，她彻底失去了自由和翻盘的机会！她怨毒无比地瞪了一眼床上的楚卿玥，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然后，在掌印女官和如狼似虎的内廷侍卫“护送”下，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被拖出了凤栖宫，那身华丽的凤凰宫装，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和狼狈。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却更加凝重。女帝的目光重新落回楚卿玥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失而复得的珍视，更有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玥儿…” 女帝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步走到床边，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隔着距离的颤抖，而是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小心翼翼地抚上楚卿玥的脸颊。触手是温润健康的肌肤，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凉的、带着死气的苍白。“你…感觉如何？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楚卿玥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楚卿玥感受着母皇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深沉的关切，心中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回母皇…”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茫然”，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沉稳，“儿臣…儿臣也不知道。方才只觉得脑中剧痛无比，如同万针攒刺，心口憋闷欲裂…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就觉得…身体里那股一直压着的沉重和冰冷…好像…好像突然消失了…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她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和一丝“后怕”的表情。

“突然消失？” 女帝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再次扫过楚卿玥肩头的伤处和地上那摊刺目的血迹。这绝不是寻常的伤势好转！这简直是神迹！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一直静立在殿门阴影处、沉默如山的萧璟逸！

“萧璟逸！” 女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过来！给朕仔细看看三皇女！她体内的毒，到底如何了？！”

萧璟逸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依旧提着那个古朴的药箱，雪青色的袍子纤尘不染，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从楚卿玥“涅槃”重生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冷静和判断就被彻底颠覆了！

他走到床边，在女帝审视的目光下，再次伸出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楚卿玥的腕脉。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缓慢。指尖温热的内息小心翼翼地探入，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在她畅通无阻、生机勃勃的经脉中游走，直抵识海深处。

没有！什么都没有！

蚀魂引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毒素，消失得无影无踪！

蚀骨蓝残留的灼痛和腐蚀性，也荡然无存！

经脉畅通无阻，内息流转圆融，识海清明澄澈，甚至比中毒之前更加坚韧、更富有活力！仿佛那折磨了她数月的致命双毒，从未在她体内存在过！

这…这根本超出了医术的范畴！超出了他对人体和毒理的所有认知！饶是萧璟逸心志坚毅如铁，此刻指尖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眼，看向楚卿玥。

楚卿玥也正看着他。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病弱”的茫然，但在那清澈的眼底深处，萧璟逸却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如同深渊般的沉静和…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萧璟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恢复那副清冷无波的表情。他收回手，对着女帝，用尽全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回禀陛下…殿下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盈…体内…已无任何毒素残留迹象。伤口…愈合速度亦远超常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能给出一个最接近事实却又最匪夷所思的结论，“此等变化…玄奥莫测…非…药石之功…或…真如福安公公所言…乃…天佑殿下，神迹显灵。”

“神迹显灵…” 女帝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再次落在楚卿玥身上，那眼神中的探究和震撼更深了。她沉默了片刻，那属于帝王的深沉心机在眼中飞快流转。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疑暂时压下，转化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深沉的后怕。

“好！好一个神迹显灵！” 女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宣告天下的威严，“朕的玥儿，乃天命所钟！自有神明庇佑！魑魅魍魉的伎俩，岂能伤她分毫！” 她猛地转身，对着内廷司掌印女官和殿内所有侍卫宫人，厉声道：

“传朕旨意！三皇女楚卿玥，天命所归，逢凶化吉，乃社稷之福！着即加封‘宸玥’尊号，享双倍亲王俸禄！凤栖宫守卫，增派三倍！由内廷司与禁军统领共同负责！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宸玥皇女养伤！违令者，格杀勿论！”

“宸玥”尊号！双倍亲王俸禄！三倍守卫！格杀勿论的禁令！

这已不仅仅是恩宠，而是近乎宣告性的保护与地位的擢升！是女帝在经历了险些失去爱女的巨大恐慌后，最直接、最强势的反弹！

“臣等遵旨！” 殿内所有人，包括福安公公，齐齐跪倒领命，声音带着敬畏。

女帝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卿玥，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失而复得的珍重、未消的惊疑、以及一丝帝王的深沉算计。她没再多言，带着内廷司的人，如同来时一般，带着雷霆余威，离开了凤栖宫。

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寝殿内，只剩下楚卿玥、福安公公，以及…依旧站在床边，沉默如谜的萧璟逸。

浓烈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属于新生的强大气场，却已牢牢占据了主导。

楚卿玥靠在引枕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不堪。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识海是何等的清明，思维是何等的迅捷！涅槃重生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的康复，更是精神力的空前凝练和感知的极度敏锐！

她能清晰地“听”到福安公公压抑着激动和敬畏的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萧璟逸那落在自己身上、充满了探究与震撼、如同实质般的目光。

她甚至能“感知”到殿外廊下阴影中，那个如同磐石般沉默守护着的、属于墨铮的冰冷气息。

以及…枕畔，那个散发着清雅草木香气的“宁神香囊”内部，那微弱却持续存在的、被动式声波共振符文的能量波动。

沈瑾晏…你的耳朵，还在听着呢…

楚卿玥的嘴角，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凤阙惊雷，血染尊号。

猎杀的游戏，攻守之势…已然逆转！

而她的手中，除了这具焕然一新的身体和仅剩的几十万积分，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快穿局那浩瀚如星海的商城！虽然暂时倾家荡产，但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

这深宫的棋局，该由她来…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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