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吞噬的租客4

一股浓烈到令人几欲昏厥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直流。房间很大，但异常空旷。没有家具，没有窗户（或者说窗户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封死了），只有中央孤零零悬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光线所及之处，是墙壁。

四面墙壁，从地面一直到高高的天花板，被密密麻麻的东西贴满了！

不是墙纸。

是照片！

一张张大小不一、新旧程度不同的照片，层层叠叠，像某种怪异的鳞片，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所有墙壁！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我看清了那些照片的内容。

全是人！

各种各样的脸。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表情各异，有的茫然，有的惊恐，有的愤怒，有的甚至带着诡异的微笑。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体都被一种东西紧紧包裹着、缠绕着！

那种暗沉的、带着繁复扭曲藤蔓花纹的墙纸！

照片里，那些墙纸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紧紧地吸附在照片中人的皮肤上，像一层正在蔓延的苔藓，又像某种恶毒的寄生藤蔓。有的只覆盖了手臂或脸颊的一部分，有的则已经包裹了半张脸、半个身体！照片背景，隐约能辨认出房间的角落——正是惠安公寓那些格局相同的房间！

这些照片，像一份份恐怖的档案，记录着被这栋楼吞噬的瞬间！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目光不受控制地在那些密密麻麻、表情扭曲的照片上扫过，辨认着那些被墙纸侵蚀、覆盖的面孔。突然，我的视线猛地钉在了靠近门口墙壁的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看起来相对“新”一些。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廉价的职业套装，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她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尖叫。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大半个身体已经被那种暗沉的、带着藤蔓花纹的墙纸覆盖了！那墙纸像一层活着的、粘稠的皮肤，紧紧贴着她的脸颊、脖子、手臂……

这张脸……这张脸……分明就是我！是我昨夜淋雨拖着箱子狼狈不堪的样子！是我发现墙上指印时的惊恐表情！是我自己！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我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刺骨的冰冷。这怎么可能？！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照片里，那个被墙纸覆盖了大半的“我”，那双原本因恐惧而圆睁的眼睛，眼珠……竟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仿佛被我的目光吸引，那双被墙纸粘稠物质包裹、显得模糊不清的眼珠，慢慢地、僵硬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紧接着，那被墙纸勒紧的、几乎无法张开的嘴角，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墙纸的粘稠物质随着这个动作被扯动，形成一道道诡异的褶皱。一个扭曲的、极其僵硬的笑容，在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缓缓浮现！

它在对着我笑！

无声地、诡异地、充满恶意的笑！

“嗡——！”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耳鸣。极致的恐惧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和大脑。我发出一声完全不成调的、短促的抽气声，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向后跌坐下去，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粗糙的门框上。

就在这时，楼梯间深处，那熟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清晰无比地钻进我的耳朵：

“咕噜噜……咕噜噜……”

是行李箱的滚轮声。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机械般的麻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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