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太亮了。祁寒眯着眼看医生操作显微仪器,从李秀兰手腕伤口中取出那个已经部分熔化的金属装置。它的核心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刻满了微型电路,像某种邪恶的艺术品。
"有发现?"祁寒的声音沙哑。三天没合眼,他的声带又开始隐隐作痛。
Lina将芯片接入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跳出一段全息投影——年轻时的李秀兰躺在手术台上,脖颈贴着电极片,正艰难地说话:
"如果未来有人看到这个...请告诉寒寒,妈妈不是故意骗他。声带控制程序已经转移到我体内...他会是个正常孩子..."
投影闪烁,切换到另一段记录。这次的李秀兰明显年长些,正对着镜子往手腕切口里滴药水,脸上全是冷汗:
"第七次维护。'园丁'的程序在吞噬我的神经系统,但还能控制...只要寒寒安全..."
最后一段影像日期是三个月前。李秀兰瘦得脱相,对着录音设备说:
"他们找到我们了。程序已进入终局阶段,我的时间不多了...寒寒,记住7月7日不只是你的生日,也是反制频率的启动密码——"
影像戛然而止。祁寒的膝盖撞在金属操作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二十年来母亲每次"偏头痛"发作时紧闭的房门,夏天也穿长袖的怪异习惯,还有她总是不自觉地摩挲左手腕的小动作...全都有了新的含义。
"芯片分析完成。"Lina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个生物机械混合装置,通过释放特定频率抑制'园丁'的程序...但每次激活都会损伤她的神经组织。"
医生递过一份扫描报告:"李女士的脊柱和大脑基底节有大量金属沉积物。根据降解速度推算...她最多还有六个月。"
报告从祁寒手中滑落。母亲这些年承受的痛苦具象化成一片片CT影像上的白点,像散落的珍珠——不,是玫瑰刺,一根根扎进他的心脏。
ICU的自动门滑开,虞修远站在那里,颈后还贴着敷料。他的眼神落在祁寒脸上,什么都没问,只是走过来紧紧抱住他。
"她...把自己变成了武器..."祁寒的声音闷在虞修远肩头,"就为了让我...正常长大..."
虞修远的手抚过他颤抖的背脊:"现在我们保护她。"
警报声突然响彻走廊。Lina冲进来,平板电脑上显示着监狱暴动的新闻——林嘉雯失踪了,牢房里只留下一朵用血画在墙上的白玫瑰。
"还有更糟的。"她调出监控画面,"A没死在音乐厅。有人把她从废墟里挖走了。"
画面中,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抬着担架消失在消防通道,担架上垂落的一缕红发在月光下像蜿蜒的血迹。
虞修远的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坐标和一句话:"母亲的玫瑰园开花了。"
地图显示那是城郊废弃植物园,二十年前"园丁"名下的产业。
植物园的铸铁大门敞开着,仿佛在迎接客人。祁寒踩下油门直接冲进去,车轮碾过疯长的杂草,惊起一群乌鸦。月光下,成片的白玫瑰在温室里泛着诡异的光,像一片骨海。
温室中央停着两辆医疗车,A躺在其中一辆旁边的担架上,身上连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而林嘉雯站在玫瑰丛中,穿着白色病号服,头发上别着新鲜的白玫瑰。
"迟到了,孩子们。"她的声音甜蜜如毒药,"葬礼就要开始了。"
祁寒刚要上前,地面突然震动。埋藏在玫瑰花丛中的扬声器同时启动,播放着《白玫瑰》的变调版本。音浪像无形的刀刃刮过皮肤,祁寒的声带立刻产生灼烧般的疼痛。
"别动。"林嘉雯举起一个小型控制器,"母亲的花园里到处都是声波地雷。频率不对的话..."她按下按钮,远处一丛玫瑰突然爆炸,花瓣和泥土四溅。
虞修远注意到A的手指在轻微抽搐,仪器上的脑电波显示她其实清醒着。这是个陷阱,但也是机会——如果A还有意识...
"你想要什么?"他故意提高声音,同时用手在背后给祁寒打暗号。
"完美的终章。"林嘉雯走向A,轻抚姐姐苍白的脸,"母亲的设计需要一对共振体完成最终频率...姐姐的身体撑不住了,但你们..."她的目光在虞修远和祁寒之间游移,"Y-02和R-07,正好替补。"
祁寒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母亲芯片中的反制频率。但距离太远,需要更近...
"你恨我们。"虞修远突然说,"不是因为实验,是因为'园丁'更关注我们。"
林嘉雯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左眼——祁寒这才注意到那是只义眼——闪过一道红光:"母亲把Y-01的记忆移植给Y-02,把全部心血倾注在R-07上...而我们?"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烙印,"只是备用零件!"
A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林嘉雯转身的瞬间,祁寒冲向医疗车,同时按下录音笔。反制频率像无形的盾牌推开声波攻击,但效果有限——他的鼻腔立刻涌出鲜血。
虞修远则扑向林嘉雯,两人滚进玫瑰花丛。控制器摔在地上,林嘉雯的义眼突然射出红光,在虞修远颈后的伤口上扫过。
"找到你了,弟弟。"她狞笑着,手指抠进他的伤口,"母亲在你脑子里留了礼物..."
剧痛中,虞修远看到A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医疗车下方。他拼尽全力翻身,抓住那个闪着红灯的小型装置——是频率发生器!
林嘉雯的义眼突然开始乱码。她尖叫着后退,机械眼球不断缩放焦距:"不!这不是计划...母亲说最终频率应该..."
虞修远按下发生器开关,自己却发不出声音——颈后的伤口太深了。千钧一发之际,祁寒开始唱即兴创作的旋律,声音嘶哑却坚定,像破晓前最后坚持的星光。
这首歌没有歌词,只有纯粹的情感:愤怒、悲伤、挣扎...和希望。奇迹再次发生——祁寒的声波与发生器共振,形成完美的反制频率场。
林嘉雯的义眼冒出火花,她跪倒在地,机械地重复:"玫瑰园...要开花..."突然,她平静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八音盒,"给你,Y-02。姐姐一直留着..."
八音盒打开,播放着变调的摇篮曲。里面是张三个孩子的合影:年幼的双胞胎姐妹中间,站着懵懂的虞修远。背面写着:"给A和L,照顾好弟弟。—妈妈"
A的仪器突然变成直线。林嘉雯爬过去握住姐姐的手,轻声哼起摇篮曲。令人震惊的是,玫瑰花丛中升起点点荧光——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玫瑰花瓣,随着歌声缓缓绽放。
"母亲的花园..."林嘉雯最后看了一眼虞修远,"其实是为你们种的..."
她按下藏在衣领里的按钮。火焰瞬间吞没了姐妹俩和整个温室,热浪将虞修远和祁寒推出门外。熊熊烈火中,白玫瑰化为灰烬,而某种奇怪的频率随着火焰升腾,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三个月后,冬雪初融。
虞修远站在基金会成立仪式的讲台上,颈后的疤痕被西装领子遮住。台下第一排,李秀兰坐在轮椅上,手腕缠着精致的银链子——底下是医生新研发的神经抑制器,不会再伤害她的身体。
"不完美声带基金会的宗旨,是帮助所有因声波武器受害的人。"虞修远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大半清润,"今天,我们荣幸地宣布首个治疗中心落成。"
祁寒站在他身边,蓝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镜头对准他们时,虞修远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这个动作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
仪式结束后,两人溜回初遇的那间琴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条纹,就像多年前一样。
"修远。"祁寒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虞修远微笑,手指落在琴键上。不是肖邦,不是任何名家曲目,而是一段简单却温暖的旋律——他刚刚即兴创作的。
祁寒加入进来,两人的声音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不完美却和谐得令人心碎。琴谱最上方,祁寒用铅笔写着新曲名:
《不完美,但足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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