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柏油路面的噪音是老陈耳中唯一的伴奏。凌晨三点,国道两旁的树影像沉默的鬼影,卡车头灯劈开浓夜,却照不透远处的雾。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方向盘上的老茧蹭得皮革吱呀响——这趟货要在天亮前送到邻市,老板催得紧,他连撒尿都得掐着表。
“哐当——”
一声闷响从底盘传来,伴随着金属刮擦地面的刺耳声。老陈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踩下刹车。卡车在路面上滑出两道黑印,引擎还在突突地喘着粗气。
“操!什么东西?”他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夜风裹着湿气灌进衣领。车头灯的光晕里,路面中央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掏出手机照亮,光柱晃过——是只鹿,一只半大的公鹿,鹿角还没长全,此刻却像团破布瘫在地上,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内脏混着血污溅在柏油路上。
“晦气。”老陈啐了口唾沫。跑夜路撞到野味不算稀奇,但这鹿撞得也太惨了,骨头碎得像是被压路机碾过,连带着车头保险杠都凹了一块。他皱着眉,踢了踢鹿的尸体,硬邦邦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妈的,得把尸体挪开,不然交警来了麻烦。”
他嫌脏,没敢用手,就着卡车轮胎旁的一根断树枝,费力地把鹿尸往路边的草丛里扒拉。尸体滚了两圈,掉进路边一丛半人高的蕨类植物里,正好压在一株形状古怪的东西上——那东西像个灰扑扑的蘑菇,伞盖边缘却长着细密的绒毛,被鹿血一浸,绒毛竟微微颤动起来,渗出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老陈没注意这些。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检查了一下车头,见只是掉了块漆,便骂骂咧咧地爬回驾驶座。引擎再次轰鸣,卡车拖着沉重的货厢,碾过刚才鹿尸躺着的地方,继续汇入无边的夜色。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丛蕨类植物深处,被碾碎的鹿尸正以违背常理的方式蠕动着。暗红色的血渗入泥土,沾到那株“蘑菇”的绒毛上。下一秒,原本已经断气的鹿突然抽搐了一下,四肢僵硬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泽,像蒙着一层灰雾,原本灵动的耳朵耷拉着,嘴角滴着混着泥土的血水。它转过头,朝着卡车离去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夜风穿过它身上的伤口,发出呜呜的悲鸣,而它眼中没有任何活物的神采,只有一种空洞的、被唤醒的……饥饿。
那株古怪的孢子,在吸收了鹿血后,伞盖轻轻合拢,又缓缓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公路上,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余响,和暗处传来的、轻微的、不属于活物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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