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的手很稳,力道适中,搀扶着我走下冰冷的手术台。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职业性的高效和一丝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靴子踩在碎裂的强化玻璃和许嘉月尸体渗出的暗红色胶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玫瑰香气混杂着血腥、化学药剂和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形成一种地狱般的嗅觉混合体。
“安全了,程小姐。”他的声音透过战术头盔的通讯器传出,平稳无波,“医疗队在外面,先处理你的伤。”
安全?这个词此刻听起来如此空洞和讽刺。我的目光死死锁在他扶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上——黑色战术手套的腕部边缘,那几点暗红色的泥土碎屑,像几滴凝固的污血,刺眼得让人无法忽视。昨晚公园里,“园丁”身上那股混合着陈旧血腥、草木汁液和化学药剂的独特甜腻气息,仿佛幽灵般再次萦绕在鼻尖,与此刻夜鹰身上沾染的、来自这血色温室的浓烈气味…微妙地重叠、纠缠。
是沾染吗?还是…源头?
许嘉月临死前扭曲的、带着金属杂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钻入脑海:
**“园丁…不止…一个…”**
**“血脉…相连…痛苦…永存…”**
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被队员们小心翼翼从藤蔓残余中放下来的霍华德探员。他脸色苍白如纸,脖子上、手臂上布满被荆棘勒出的深深血痕和瘀青,嘴唇干裂,但眼神锐利依旧,正低声对围着他的医疗人员说着什么。看到我,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不见底的忧虑。
“我没事,”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对夜鹰说,同时不着痕迹地试图抽回手臂,“皮外伤。”
夜鹰的手似乎顿了一下,力道却没有放松。“脖子上的指痕需要处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我脖颈上被许嘉月掐出的青紫淤痕,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是关切?还是…评估?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检查许嘉月“尸体”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探员!看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技术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许嘉月颈部那被破坏的妆容和皮肤——暴露出来的并非血肉,而是断裂的线路、细小的金属关节和闪烁着微弱故障灯光的微型芯片!断裂的线路端口还在滋滋地冒着微弱的电火花!而她的胸腔被子弹撕裂的口子里,流出的暗红色胶质物中,混杂着破碎的透明培养囊管和一些…类似植物纤维的组织!
“仿生人?!”一个年轻的队员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完全是。”霍华德推开搀扶他的医疗人员,忍着伤痛走上前,声音沙哑但异常冷静。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拨开许嘉月侧颈一处未被完全破坏的皮肤边缘。那里,赫然镶嵌着一小块…深红色的、如同活体组织般的诡异“皮肤”!上面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玫瑰花瓣脉络般的纹路!
“生物机械混合体…”霍华德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用…某种改造过的植物组织作为生物基底,结合了尖端仿生技术和神经接驳…维持着‘生命’假象。她脖子上的缝合线…是维护接口。”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温室,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凝重如铅。“那个‘园丁’…或者说,制造并操控这个‘许嘉月’的‘园丁’…他的生物科技,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
制造并操控…真正的“园丁”还在暗处!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技术员拍照取证和仪器扫描的细微声响。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清理现场!最高生物污染级别警戒!”夜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所有接触过尸体和胶质物的人员立即进行隔离消毒程序!程小姐,霍华德探员,优先撤离!技术组,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这个混合体的控制信号源和任何存储设备!”
他的指令清晰、高效,无可挑剔。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速而专业。夜鹰亲自护送我和霍华德走向温室被炸开的巨大裂口。
经过那台冰冷的手术台时,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手术台边缘——那里,放着几管采集好的血液样本。标签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缩写和日期!是许嘉月(或者说那个仿生体)在制服我后,趁乱采集的!
夜鹰也看到了。他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迅速上前,用特制的密封袋将血样小心收起。“重要证物。”他简短地说,动作流畅自然。
我们被护送回联邦调查局一个高度隔离的安全医疗中心。我和霍华德被分别安置在相邻的、经过特殊消毒的隔离病房,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和污染监测。脖子上的淤痕被处理,吸入的微量红雾也被注射了解毒中和剂。身体上的创伤可以治疗,但心理上的阴影和那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如同跗骨之蛆。
夜鹰一直守在隔离区外。透过病房的观察窗,我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如同磐石,正通过加密通讯器不断下达指令,指挥着对玫瑰庄园的后续清理和调查。他的侧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刚毅而专注,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位,展现出顶级特工应有的素质。
但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他那已经更换过、却依旧款式相同的战术手套上。昨晚公园里那惊鸿一瞥的暗红泥土碎屑,此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还有那若有似无的、与“园丁”身上相似的气息…
是巧合吗?他是行动负责人,接触现场沾染气味很正常。泥土…也许是庄园里的?但那种暗红色…和林琪收到的包裹里的一模一样!
混乱的思绪被霍华德病房的视频通讯请求打断。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精神尚可。
“程暖,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好。”我顿了顿,压低声音,“霍华德探员…关于夜鹰…”
霍华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病房门的方向(确保隔音)。“你发现了什么?”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我将昨晚在公园对夜鹰的怀疑,以及刚才在温室里再次注意到他手套边缘泥土和气息的细节,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了一遍。我没有直接指控,只是陈述观察到的疑点。
霍华德听完,沉默了很久,眉头紧锁。“夜鹰是局里最顶尖的行动特工之一,背景干净,履历完美。你的观察…很敏锐,但仅凭气味和泥土…”他摇摇头,显然觉得证据太薄弱。“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凝重,“许嘉月是仿生体这件事,太震撼了。幕后操控者的科技实力和渗透能力…深不可测。在这种级别的敌人面前,怀疑…是必要的生存本能。”
他看着我:“我会暗中启动对夜鹰的二级背景复查程序,绕过常规渠道。但你需要证据,程暖,更确凿的证据。现在打草惊蛇,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大的被动。”
“我明白。”我点点头。霍华德的谨慎是对的。在没有铁证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灾难。
“另外,”霍华德的表情更加严肃,“技术组在清理那个混合体时,在她的核心处理器残骸里,发现了一段加密的、未发送出去的实时监控录像片段。时间戳…就在你引爆钢柱之前几秒钟。”
我的心猛地一沉。“内容是什么?”
“画面主要是对准你和那个仿生体的搏斗。但在爆炸发生前的最后一帧…”霍华德深吸一口气,“镜头有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到0.1秒的晃动偏移,捕捉到了穹顶裂口边缘的一个模糊身影轮廓。虽然非常模糊,但技术增强后显示…那个人影手里拿着的,不是狙击枪,而是…一个类似信号接收或增强器的设备!而且,他穿着的是…深色的城市作战服,和夜鹰小队突击时穿的制式完全不同!”
一个第三方?!在夜鹰他们索降之前,就已经潜伏在穹顶边缘?!
是“园丁”在监控?还是…夜鹰的突击行动,也在“园丁”的监控甚至…引导之中?!
寒意再次席卷全身。这个局,比想象的更深、更暗!
“录像原件和增强分析报告已被我列为最高机密,单独封存。”霍华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程暖,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远超‘许家兄弟’的庞大网络。‘园丁’…或许只是其中一个代号。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接下来的几天,是在高度戒备和忐忑不安中度过的。隔离解除后,我和霍华德被转移到另一个更加隐秘、安保级别提升数倍的安全屋。夜鹰依旧负责外围安保指挥,他的表现无懈可击,高效、专业,对我和霍华德的保护堪称滴水不漏。他再没有靠近到我能闻到特殊气味的距离,手套也永远崭新干净。
霍华德私下告诉我,对夜鹰的二级复查已经开始,但目前反馈回来的信息一切正常。那段关键录像的分析也没有新的突破性进展。那个模糊的第三方身影,如同一个幽灵,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平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直到三天后的傍晚。
一份快递送到了安全屋的前哨检查站。寄件人信息空白。收件人是我的新化名。经过严格的生化、爆炸物和电子扫描,确认安全后,才被送到我手中。
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质纸盒。
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冰冷甜腻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
盒子里,铺满了深红色的、柔软如天鹅绒的玫瑰花瓣(不是“血色晨露”,但颜色深得诡异)。花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支密封的玻璃试管。
试管里,是大约5毫升的液体。那液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异的**暗金色**!如同融化的琥珀,又像是凝固的夕阳,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而危险的光泽。液体中,似乎还悬浮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金色微粒。
试管下方,压着一张裁剪整齐的黑色卡片。卡片上,没有手写的艺术字体,只有一行用同样暗金色墨水打印的、冰冷而简洁的文字:
**“黄金之血,完美之钥。你的痛苦,是开启新纪元的祭品。期待你的蜕变。—— G”**
G? Garden(园丁)? 还是…新的代号?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管暗金色的液体上。这就是许嘉月(仿生体)想要从我身上提取的东西?所谓的“完美之钥”?我的血液…怎么会变成这样?!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这不仅仅是一份恐吓信。这是一份…邀请函?一份宣告?
“园丁”不止一个。
“血脉相连”的诅咒从未解除。
而我的痛苦和这诡异的“黄金之血”,似乎成为了这场永无止境的黑暗游戏中…最关键的筹码。
安全屋的灯光冰冷苍白。我握着那支暗金色的试管,指尖传来的不是玻璃的冰凉,而是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带着灼烧感的悸动。
窗外,夜色如墨。一支看不见的暗影之藤,正悄然缠绕上命运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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