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面1

许辰的手指刚触到那面具，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了上来。

这是他在李家村收到的第七件古物，也是最特别的一件。面具由整块黑檀木雕刻而成，表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五官扭曲成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部位是两个深邃的空洞，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

"这玩意儿真邪性。"许辰小声嘀咕，却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指腹传来的触感不像木头，倒像是某种风干的皮肤。

"许老师，您真要买这个？"站在一旁的李老汉搓着手，眼神闪烁，"村里人都说这面具不干净，前几个收古董的看了都不敢要。"

许辰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钞票："就冲您这句话，我得加价。六百，怎么样？"

作为民俗学者，许辰见过太多被冠以"不祥之物"的古董，最后证明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这个面具虽然造型诡异，但保存完好，雕刻手法明显是古代傩戏的风格，学术价值不可估量。

李老汉接过钱，连数都没数就塞进了口袋，仿佛那钱烫手似的。"那您拿好，千万别在晚上戴它。"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许辰租住的村屋，连头都没回。

许辰摇摇头，把面具小心地包进软布，放进专门装文物的铝合金箱子里。箱子里还躺着他这几天收集的六件民俗物品：一个铜铃铛、一把木梳、两枚铜钱、一只绣花鞋和一面小铜镜。

"明天就回城。"许辰自言自语，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李家村地处偏远，最近的镇子也要开两小时山路，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

入夜后，许辰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站在一个圆形祭坛中央，四周燃着幽绿色的火把。一群穿着古怪服饰的人围着他跳舞，每个人都戴着类似他今天收到的面具，只是图案各不相同。他们口中念诵着听不懂的咒语，声音忽高忽低，像某种古老的歌谣。

祭坛中央摆着一具尸体，脸上戴着的正是许辰收到的那个面具。

许辰想走近看清楚，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这时，尸体突然坐了起来，面具下的眼睛缓缓睁开——

许辰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一轮血月高悬，给房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红光。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

"见鬼了..."许辰抹了把脸，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放古董的箱子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打开了箱子。

面具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微光。许辰伸手想碰它，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触电般缩回手，关上箱子，心跳如鼓。

一定是太累了，许辰安慰自己。他灌下一大杯凉水，回到床上强迫自己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许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当他拿起那个铝合金箱子时，明显感觉比昨天沉了许多。他皱了皱眉，打开检查，面具和其他物品都好好地躺在原位，没有任何异常。

"疑神疑鬼。"许辰自嘲地笑了笑，锁好箱子放进汽车后备箱。

回城的路上，许辰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是有人在他背后呼吸。几次从后视镜查看，后座上空无一人。收音机信号时好时坏，偶尔会传出类似梦中听到的那种古怪吟唱。

两个小时后，许辰终于回到了自己在城郊的工作室。这是一栋改建的老房子，一楼是工作区，二楼是生活区。他把车停进车库，拎着箱子直接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摆满了这些年他收集的民俗物品：各地的面具、法器、服饰、古籍...井然有序地陈列在玻璃柜和架子上。许辰把新收的几件物品一一取出，准备进行分类登记。

当他把那个诡异面具放在工作台上时，工作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

"电路老化。"许辰嘟囔着，继续工作。他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检查面具的每一个细节。

面具内侧有一些暗褐色的污渍，许辰用棉签轻轻擦拭，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铁锈味。是血，而且年代久远。

更奇怪的是面具背面刻着一些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许辰拍了照片，发给他在大学任教的老友周瑾，一位研究古代文字的教授。

刚发完邮件，工作室的门铃响了。许辰看了眼监控，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许辰不记得附近有这号邻居。他打开门，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叔叔，你拿了我的面具。"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能还给我吗？"

许辰背后一凉："小朋友，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你拿了我的面具。"小女孩重复道，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辰，"它在呼唤我。"

许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工作台上的面具，再转回来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他跑出门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回到工作室，许辰决定先把面具锁进保险柜。就在他转身去拿钥匙的瞬间，工作室的灯全部熄灭，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周瑾刚回复的邮件：

"许辰，你在哪找到的这个？上面的文字是古代巫族的'引魂文'，这个面具是用来招魂的。立刻停止接触它！我马上过来。"

许辰盯着屏幕，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他一下。他缓缓转身，工作台上的面具不见了。

一阵孩童的笑声从工作室的角落传来，忽远忽近。

许辰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循声照去，只见那个红裙小女孩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脸上戴着的正是那个诡异面具。

"找到你了。"小女孩的声音变成了成年女性的沙哑嗓音，"三十年了...终于找到合适的身体了..."

许辰后退几步，撞上了工作台。桌上的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响声；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张扭曲的女性面孔；那枚绣花鞋自己立了起来，朝小女孩的方向"走"去...

"周瑾！快来！"许辰在混乱中抓起手机，拨通了老友的电话，却只听到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和隐约的吟唱——与梦中一模一样。

小女孩摘下面具，露出没有五官的光滑脸庞。"该你了。"她伸出手，面具像活物一样蠕动着，向许辰飘来...

许辰转身就跑，冲出工作室，把门重重关上。他背靠着门，听到里面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和诡异的笑声。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瑾的短信："别让它碰到你的脸！那是个傩面，每个面具里都囚禁着一个灵魂！"

许辰还没来得及回复，工作室的门把手开始自己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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