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江南的雨似乎总是这般的缠绵，沈云卿倚着雕花木窗，看檐角坠落的雨丝把青石板砸出细小的坑洼。她下意识抚上腰间青玉双鱼佩，鱼尾缠绕处还刻着"白"字暗纹。” “阿姐又在想那个短命鬼？” 沈云卿脊背骤然绷紧。紫檀屏风后转出玄色锦袍的身影，分明是白砚秋的眉眼，可那唇角勾起的笑却像淬了毒的银针。“三年前北境传来捷报那日，这个顶着白砚秋皮囊的陌生人踏着血雨归来，从此将军府再无人记得那个在梨花树下温酒的少年。” "公子慎言。"她将玉佩攥进掌心，玉石棱角刺得生疼，"您今日来绣坊，是要取前日订的蟒纹箭袖？男人突然逼近，鎏金护腕擦过沈云卿颈侧，她嗅到龙涎香里裹挟的腐木气息。这具躯壳里的幽魂总让她想起北境传说中附身于尸骨的罗刹鸟披着人皮，内里却爬满蛆虫。

"沈绣娘当年修补战袍的针脚，可是连圣上都夸过巧夺天工。"那人拾起地上碎成三瓣的青玉，玉髓断面渗出诡异的血丝，"不如用金线把这些玉片缀在香囊上，日日挂在本将军帐中？"

沈云卿突然想起白砚秋教她认北斗星那夜。少年将军指着天枢星说："这是离紫微垣最近的杀星，若我战死沙场，魂魄就悬在燕门关替你守岁。

她猛地攥住冒牌货腕间蹀躞带，羊脂玉扣上还沾着三年前北境带回的砂砾。"你不是他。"绣针从袖中滑出，直刺男人咽喉，"他的眼睛能映出雁阵，而你..."

玄铁护甲轻易折断了银针。男人掐着她脖颈按在染血的绣架上，遍地红绸像铺开的彼岸花。"那个蠢货被万箭穿心时，还在喊你的名字。"他舔舐她耳垂上渗出的血珠，"想知道他的遗言吗？"

窗外惊雷炸响，沈云卿在铜镜中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杏花春雨里，白砚秋握着她的手在伞骨上刻"长相守"，朱砂顺着竹纹渗进肌理。

"他说..."冒牌货突然松手，从怀中掏出半枚染血的虎符砸在她心口，"求我放过他的卿卿。"

沈云卿突然笑起来。她抓起虎符尖锐的棱角划向喉咙，却在最后一瞬调转方向刺向男人右眼——那里有颗与白砚秋一模一样的泪痣。

惨叫声中，她撞开轩窗跃上朱红阑干。远处石阶传来凌乱脚步声，府兵举着的火把像索命的鬼灯笼。

"你们将军不是爱看碎玉残红吗？"沈云卿将青玉碎片含进口中，咸腥的血混着玉屑呛进肺腑。她望着冒牌货血流如注的眼眶，忽然想起那个总是偷偷给乞丐塞银子的少年将军。

最后一片玉髓割破舌根时，她朝着北境方向仰倒。漫天雨丝突然化作梨花，恍惚间有人从身后拥住她坠落的身躯。

"卿卿，闭眼。"

白砚秋的声音混着塞外风沙，温暖的手掌覆上她双眼。沈云卿在剧痛中露出笑意，任由血色罗裙在风中绽成残破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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