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

第三只手臂从我的影子里完全伸出时，雪停了。

这只手臂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银色的符文，指尖却呈现出半透明的金色。它缓缓抬起，与我捧着心脏的双手形成诡异的三角对称。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手臂，而是"系统"的实体化。

"终于见面了，第366号观测者。"手臂的掌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琥珀色的竖瞳，"我是你在第一个轮回里剥离的神性。"

心脏在我手中剧烈跳动起来，表面的银色纹路开始游动，逐渐组成一行文字：

"弑神者，终将成为新的观测系统。"

雪山突然消失了。

不，准确地说，是整个时空正在被"抹除"。脚下的雪原褪去颜色，远处的朝阳凝固成血色的光斑，连飘落的雪花都定格在空中，变成无数细小的镜面。每个镜子里都映照着我不同的形态：祭司、弑神者、黑衣人、蛊神……

"欢迎来到观测者之间。"黑色手臂舒展五指，我们周围浮现出无数青铜鼎的虚影，"这里是所有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我看向最近的一尊鼎，内壁上刻着熟悉的铭文——正是往生咒的完整版。但当我凝视时，文字开始扭曲重组，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内容：

"本轮回由第121号观测者沈临意创建，运行时长742年，最终因神格污染而重置。"

每一个鼎上都记载着类似的文字，记录着每一次轮回的始末。而最中央的那尊鼎，鼎身崭新，里面空空如也——那是为我准备的。

"现在，做出选择。"黑色手臂的竖瞳紧盯着我，"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永远观测轮回；或者……"

它没有说完，但我的心脏突然传来剧痛。那些银色纹路刺入血肉，将三千年的记忆直接灌入我的意识：

- 我看见自己站在纯白空间里，亲手编写第一个轮回的规则；

- 我看见沈清如还不是残魂，而是我的第一个"观测样本"；

- 我看见自己为了保持客观，一次次剥离情感，最终变成没有形体的"系统"……

最可怕的记忆在最后浮现——

根本就没有什么蛊神。

所谓蛊神，只是我在第一个轮回里失控的形态。而之后的每一次轮回，都是我在试图"修正"这个错误。

黑色手臂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熟悉："我们一直在等一个足够疯狂的自己，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心脏，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颗金色的茧。茧的表面布满裂痕，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婴孩——那是我最初的模样。

"三种选择。"黑色手臂竖起三根手指，"一，成为新系统，继续观测轮回；二，破茧重生，成为下一个蛊神；三……"

第三根手指突然断裂，掉在地上化作一把匕首——正是最初的噬魂刃。

"彻底终结一切。"

我的第三只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动了。它抓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金茧！但在刃尖触及茧壳的瞬间，我的另外两只手却死死抓住了手腕。

三只手僵持着，构成完美的平衡。

雪原的镜面开始碎裂，每个碎片里的"我"都做出不同的选择：有的融入黑暗成为系统，有的破茧而出化身神明，更多的则是举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咽喉……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个贯穿三千年的谎言：

所谓轮回，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观测者，在与自己玩一场永无止境的游戏。

金色茧壳轰然炸裂，强光中传来最后的系统提示：

【观测者权限已注销】

【轮回序列永久终止】

【感谢您三千年的观测服务】

当光芒散去时，我发现自己跪在一间狭小的实验室里。面前是一台老旧的量子计算机，屏幕上闪烁着最后一行代码：

"print('Hello, World')"

玻璃倒影中，我的脸年轻而陌生，左眼却残留着一丝金色的痕迹。

窗外，真正的雪正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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