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与示好

醉酒事件后的主卧，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寒冰覆盖。

傅景琛当晚没有再回主卧。接下来的几天，他要么睡在书房，要么回来得很晚，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即使偶尔在餐桌上碰到，他也目不斜视，仿佛林若涵是空气。

林若涵更是怕他怕得要命。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或者汽车引擎声，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回房间，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她臀上的伤比上次书房事件还要重些，青紫了一片，用了好几天药才慢慢消肿褪色。每次上药，那火辣辣的痛感和极致的羞耻感都让她忍不住掉眼泪。她心里又怕又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酒喝着明明就像果汁嘛……而且，他下手也太重了！

御苑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王婶和张叔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

这天下午，王婶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香气扑鼻的小饼干走进客厅。林若涵正抱着抱枕，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发呆，小脸瘦了一圈，看着让人心疼。

王婶：（轻声）涵涵，尝尝？刚出炉的，你最爱的蔓越莓口味。

林若涵：（摇摇头，没什么胃口）王婶，我不饿。

王婶：（叹了口气，放下饼干）还在跟先生置气呢？

林若涵：（眼圈一红，低下头）我没有……是他不理我……他肯定讨厌死我了……

王婶：（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傻孩子，先生要是真讨厌你，就不会只是冷着你了。他那晚……是气急了，也担心坏了。你是没看见，他抱着你从宴会厅出来时那脸色，黑得吓人。他是怕你出事，怕你被人笑话，更怕……有人趁机对你不利啊。刘梓甜的事才过去多久？

林若涵抿着唇不说话。王婶的话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点，但想到傅景琛的冷脸和那顿痛打，还是觉得委屈。

王婶：（压低声音）先生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我昨天收拾书房，看到他桌上放着消肿的药膏，就是上次给你的那种。他……大概是想来看看你，又拉不下脸。

林若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林若涵：真的吗？可是……他那么凶……

王婶：男人嘛，都好面子，尤其是先生那样的人。

王婶拍拍她的手

王婶：涵涵，要不……你主动点？给先生道个歉？服个软？就当……给先生一个台阶下？

道歉？服软？林若涵想起傅景琛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直打鼓。可是……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她偷偷摸了摸口袋里那个被她珍藏的小药管……王婶说他桌上也有？

犹豫再三，林若涵在王婶鼓励的目光下，鼓起毕生的勇气，端起了那盘还温热的蔓越莓小饼干，一步三挪地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林若涵站在门口，心脏砰砰直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傅景琛：进

里面传来傅景琛低沉冰冷的声音。

林若涵推开门，低着头，像个小学生犯错一样挪了进去。傅景琛正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头也没抬。

林若涵：景……景琛……

林若涵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鼻音。

傅景琛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但依旧没有抬头。

林若涵：（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两步，把饼干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一角）我……我烤了点饼干……王婶说……你可能会喜欢……

她说完，紧张地绞着手指，等待着雷霆之怒或者更冰冷的无视。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傅景琛终于放下了笔。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小脑袋上，又扫过那盘卖相尚可的饼干。她的局促不安和小心翼翼，清晰地落在他眼里。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若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想转身逃跑。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傅景琛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似乎少了点冰冷：

傅景琛：“放着吧。”

林若涵：（如蒙大赦，又有点失落）哦……那……那我出去了……

她转身就想溜。

傅景琛：“等等。”

林若涵脚步一顿，身体僵硬。

傅景琛：（目光落在她明显清减了些的脸颊上，停顿片刻）伤……还疼吗？

这句极其平淡、甚至算不上关心的询问，却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林若涵心里最委屈的那个角落。她鼻子一酸，强忍着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林若涵：“……疼……还有点疼……” 她不敢回头，怕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她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脚步声靠近。

傅景琛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递过来一个眼熟的药膏——正是他桌上那管。

傅景琛：“自己擦。按时擦。”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有点生硬。但递药的动作，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那层坚冰。

林若涵看着眼前的药膏，又抬头看看傅景琛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的俊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伸出手，颤抖着接过药膏，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林若涵：（带着浓重的哭腔）……谢谢……还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 她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傅景琛看着她掉金豆子，又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心里那点残余的怒气和冷硬，终究还是消散了。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指腹有些粗粝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

傅景琛：“嗯。记住教训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却似乎柔和了一点点，“出去吧。”

林若涵握紧药膏，点了点头，抹着眼泪，快步走出了书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屁股还有点隐隐作痛，但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却因为那管药膏和他那句“记住教训就好”，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书房里，傅景琛拿起一块她送来的蔓越莓饼干，放进嘴里。饼干烤得有点过头，边缘微焦，糖也放多了些，甜得发腻。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慢慢地咀嚼着，咽了下去。目光落在桌上那管被她拿走的药膏空位上，眸色深沉。这场因醉酒引发的“家法”风波，似乎终于在女孩的眼泪和一盘烤焦的饼干中，悄然画上了句点。但某些东西，似乎也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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