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他解题，他等他解回忆

“这道题用换元法，我讲第三遍了。”江初墨将红笔重重敲在草稿纸上，顾子衿盯着函数式里密密麻麻的辅助线，后颈渗出冷汗。草稿本边角已经被他揉得发皱，错题本上红痕刺眼。

“初墨，我真转不过弯来……”顾子衿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截断。江初墨拧紧眉，眼底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凌厉：“昨天刚讲过的变式题一模一样，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伸手过来圈画重点，袖口扫过顾子衿手背，惹得他耳尖发烫。

委屈和心动在胸腔里搅成一团，顾子衿捏着笔的指节发白。明明想吐槽“你讲得这么急谁跟得上”，可看着江初墨垂眸批注时微蹙的眉峰，那些抱怨又化成了无声的叹息。窗外暮色渐浓，他数着对方睫毛翕动的频率，在错题本空白处偷偷画下两个连笔的名字缩写。

，顾子衿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周末来我家补课吧，家里安静。江初墨整理草稿纸的动作顿住，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你之前没提过。”“临时改的。”顾子衿攥住桌角，指节泛白，“冰箱里囤了你最喜欢的三彩团子，樱花口味的。”

江初墨唇角微勾，把红笔插进笔袋：“行，把错题按专题分类。”他背起书包时，夕阳恰好掠过他的侧脸，在顾子衿发烫的耳尖投下晃动的光晕。

直到周六上午门铃响起，顾子衿抱着新开封的三彩团子去开门，却见江初墨身后站着笑眯着眼的苏倩倩，手里还拎着袋薯片。“救命恩人！”苏倩倩一把扒住门框，冲江初墨哀怨地瞥了眼，“这位江老师说你家有零食自助餐，我是被绑架来当人形错题本的！”

江初墨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她非要跟。”“明明是你说缺个笨蛋对照组！”苏倩倩晃着薯片袋挤进来，撞了撞顾子衿肩膀压低声音，“老实交代，单独补课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没说完就被顾子衿捂住嘴，余光瞥见江初墨弯腰放鞋时绷紧的后颈，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客厅的阳光突然变得滚烫，顾子衿望着摊开习题册就开始打哈欠的苏倩倩，再看向认真翻找错题本的江初墨，藏在抽屉深处的旧照片似乎也跟着发烫——他精心准备的二人时光，终究成了被插足的修罗场，而始作俑者还在若无其事地圈画着数学题。苏倩倩刚翻开习题册就哀嚎一声，随手扯过顾子衿的草稿纸折成纸飞机：“三角函数杀我！江老师，能不能中场休息吃团子？”她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江初墨，余光却瞟向顾子衿涨红的脸，偷偷比了个鬼脸。

江初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把樱花味的三彩团子包装盒拆开：“做完这页例题。”他修长的手指在函数图像上点了点，突然转头问顾子衿，“上次讲的换元法记住了吗？”

顾子衿的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他怎么可能记得住？满脑子都是六年前那个浑身是土却挡在他身前的少年，和此刻近在咫尺却对往事毫无印象的人。“啊......”他刚要开口，苏倩倩突然从旁边探过头：“顾子衿又走神！罚他给我们表演胸口碎大石！”

“别闹。”江初墨难得笑了笑，把一块团子塞进苏倩倩手里，“吃完讲题。”他转身去拿水杯的瞬间，苏倩倩迅速凑到顾子衿耳边：“你耳朵红得能滴血了，出息呢？”说着还伸手要捏他脸，被顾子衿红着脸拍开。苏倩倩第N次把下巴砸在习题册上，作业本被口水洇出皱痕：“救命——我胃在唱《大悲咒》了！”她扒着顾子衿的手臂直晃，“好饿好饿，你家不是有存货吗？速救！”

顾子衿刚要起身，江初墨已经合上习题册。他卷了卷衬衫袖口，露出干净的小臂：“冰箱有什么食材？”这话惊得两人同时抬头，苏倩倩眼睛瞪得溜圆：“江学霸居然会做饭？这比三角函数还魔幻！”

“速冻水饺和鸡蛋。”顾子衿喉结动了动，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利落卷袖的动作上，“还有青菜。”江初墨点头起身，路过时指尖擦过他发烫的耳尖：“帮忙洗菜。”

厨房很快响起水声和切菜声。苏倩倩趴在门框上看热闹，突然怪叫一声：“顾子衿你洗菜像在给菜叶做SPA！江老师你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话没说完就被顾子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笑着躲远，临走前还不忘朝顾子衿挤眉弄眼：“加油啊小可怜！”

案板上的青菜被切成整齐的小段，江初墨侧头时，发梢扫过顾子衿泛红的脸颊。油烟机嗡嗡作响，混着锅里煎蛋的滋滋声，顾子衿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午后，少年挥着拳头挡在他身前时，校服袖口扬起的风，和此刻厨房里蒸腾的热气一样，烫得他眼眶发酸案板上的青菜被切成整齐的小段，江初墨侧头时，发梢扫过顾子衿泛红的脸颊。油烟机嗡嗡作响，混着锅里煎蛋的滋滋声，突然将记忆拽回六年前那个潮湿的黄昏。

那时的顾子衿总爱缩在教室角落，校服永远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他不敢抬头看人，连回答问题的声音都轻得像蚊子哼唧。那天放学，几个高年级男生把他堵在巷子里，推搡间书包摔在地上，作业本散落一地。他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发出求救声。

就在他以为要挨揍时，熟悉的校服衣角突然闯入视线。江初墨不知何时出现，挡在他身前，语气冷得像结了冰：“欺负低年级的，很威风？”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完全笼罩住身后瑟瑟发抖的他。拳头相撞的闷响、骂骂咧咧的叫嚣声中，顾子衿只记得江初墨转身递来纸巾时，掌心残留的温度，还有那句漫不经心的“别怕”。

“盐。”江初墨的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顾子衿慌忙去拿调料罐，却因手抖撒出一些。苏倩倩在客厅笑得前仰后合：“顾子衿你这是要腌了江老师的爱心煎蛋吗？”而江初墨只是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罐子时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腕。

油锅里的水突然炸开，顾子衿下意识往后躲，却撞进一个带着皂角香的怀抱。江初墨伸手调小火苗，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耳尖：“小心烫。”这一刻，六年前那个替他挡下拳头的少年，和此刻近在咫尺的身影重叠，顾子衿觉得厨房的热气突然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泛红的眼眶。就在气氛凝滞的瞬间，苏倩倩突然举着手机撞进厨房：“救命！我点个外卖被大数据杀熟了！”她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剪刀，“顾子衿你快来看这离谱的配送费——”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目光在两人贴得极近的距离间来回逡巡。

江初墨迅速退开半步，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转身继续翻动锅里的煎蛋：“别玩手机，去摆碗筷。”苏倩倩吐了吐舌头，故意撞了撞顾子衿的肩膀，压低声音贱兮兮道：“哟，煎个蛋还能煎出偶像剧情节？”见顾子衿恼羞成怒地要抢手机，她笑着跳开：“我这就去！不过江大厨，您这手艺要是开直播，指定比我抢优惠券还火！”

厨房又恢复了响动，只是蒸腾的热气里，多了几分被搅乱的心跳声。顾子衿盯着苏倩倩蹦跶的背影，既庆幸这场暧昧被及时打断，又忍不住在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怅然——就像六年前藏在江初墨身后时，那些永远说不出口的感谢与眷恋。暮色将厨房染成蜜色，顾子衿望着江初墨俯身关火时垂落的额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对方转身递来擦手巾时，指尖相触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蔓延，苏倩倩突然举着手机撞进厨房，屏幕冷光映得她眼睛发亮：“顾子衿！江初墨！快看学校公告！学生会第二席水惊澜被圣上钦点进皇家护卫队了，今早刚公示的！”

“水惊澜？是那个总独来独往的候选人？”江初墨下意识往顾子衿身边倾了倾身子，两人肩侧几乎相贴的温度瞬间被打破。苏倩倩兴奋得直跺脚，手机在餐桌上敲出哒哒响：“就是他！听说圣上亲自从百名精英里挑中他，以后可是要统领军队的！”她快速划开评论区，“有人说他的水系异能能凝固整条护城河，上次模拟战，他抬手就把对手的火墙冻成了冰雕！”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被这消息冲散。苏倩倩扒拉着水饺还不忘絮叨：“而且他妹妹是水千凝啊！就是那个总在图书馆画画的清冷妹子！听说水惊澜接下任命前，还特意求圣上照顾妹妹……”她突然凑近手机屏幕眯眼，“嘶……评论区说水惊澜拒绝了保送名额，非要带着妹妹一起进京！这宠妹程度也太夸张了！”

顾子衿戳着碗里凉透的水饺，看着江初墨专注滑动手机的侧脸，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苏倩倩连珠炮似的惊叹声中，厨房窗外的晚霞渐渐暗沉，像极了他此刻被搅乱的心情——那些到嘴边的细碎言语，终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碾成了飘散的碎云。

晚霞彻底沉入地平线时，苏倩倩打着饱嗝瘫在椅子上，手机还亮着水惊澜的讨论帖。“嗝——再吃就要撑破校服了！”她揉着肚子，突然瞥见窗外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得赶紧回家了，晚了巷子口的路灯该灭了。”

江初墨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瓷盘碰撞声在木桌上格外清晰。他将最后一只碗放进竹篮，转头对苏倩倩说：“你住城南，我走东边，不顺路。”苏倩倩撇撇嘴，却在看到顾子衿瞬间扬起的睫毛时，突然咧嘴一笑：“没事！我自己能走，正好消食！”她抓过书包甩在肩上，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江初墨挤眼，“喂，你不送我，总得送送顾子衿吧？他家巷子黑。”

空气突然凝固。顾子衿攥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紧，老旧的木门在苏倩倩“砰”的关门声中晃了晃，草编门帘哗啦作响。江初墨站在原地没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卷到小臂的袖口上镀了层银边。“我家也走东边。”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一起？”

顾子衿没抬头，只盯着桌角苏倩倩落下的发圈。晚风穿过窗缝，把远处苏倩倩哼歌的调子送进来，断断续续的音符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原来有些路本可以同方向，却被某个人故意绕了道——就像此刻江初墨递过来的手电筒，光束照亮的不仅是门前的青石板，还有他耳尖悄悄爬上的、被暮色藏住的红。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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